他擔心地看著她︰心底泛起同病相憐的不舍與心疼。
采菱點點頭,害怕的情緒讓她變得好安靜,腦子里好似一片空白,空空蕩蕩的,又好像被胡亂填充了什麼,又脹又痛的,連自己是怎麼進了醫院來到加護病房外,都不記得了。
因為此刻無法進入,采菱只好站在病房外,透過門上小小的玻璃窗望進去,看到父親身上插著幾條不知名的醫療儀器管子,那一聲聲急促、規律的儀器聲音,就快要抽走她的力氣。她靠著門,眼淚沒停過。
這不是她所熟悉的父親,怎麼會這樣?事情怎麼會這麼突然?她在作夢嗎?可是心里怎麼會這麼害怕?
「現在有一組醫療團隊在里面,董事長不會有事的。」褚袁赫扶著她安慰道。這是他第一次自欺欺人,他從不說不切實際的話,但是她害怕的樣子,令他不忍心。
采菱仿佛沈溺在大海,找到浮木似地緊靠著他,早已經忘記他的可惡。此刻,她心慌意亂、腦子一片空白,好友又遠在墾丁,所以現在褚袁赫是她唯一的精神支柱,她只能依靠他了。
她不敢想像,如果她堅持不回台北,那……她不敢再往下想。幸好褚袁赫把她帶回來了,她深深地感激他。
時間一分一秒、沈重又折磨人地走著,空氣安靜得連呼吸聲都覺得特別清楚。
忽然,開門聲如利刃劃破寂空,護士神色緊張地從病房中跑出來,要藍采菱和褚袁赫快進去。
采菱奔到病床前,她心疼地輕撫著父親瞬間老了好幾十歲的憔悴臉龐。
藍桓泉用盡力氣握住采菱和褚袁赫的手,孱弱地說︰「袁赫,好好照顧她……還有,小菱你一定要快樂,不可以哭……」
「我會的。」褚袁赫答應。
「好,我不哭我不會哭……」
說完,藍桓泉的手無力地滑落,采菱來不及抓住︰心跳在瞬間幾乎也跟著停止,她無法接受,一口氣提不上來,她大口大口地吸著氣,不自覺地哀號出聲,但是卻怎麼也哭不出來。
她無法置信,美麗的城堡競如海沙被浪一打,瞬間垮散消失。
前一刻她的世界是如此美麗、充滿希望,卻在下一刻就這麼突然地不見了。
怎麼會這樣?她該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采菱!」褚袁赫急了,他用力往她人中、虎口一按,采菱立即痛哭出來。
她嚎啕大哭著,臉埋在褚袁赫胸前,緊抓著她此刻唯一的依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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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親走了,深愛父親的采菱卻沒再掉過一滴淚,她冷靜地配合著褚袁赫處理她父親的告別式。
版別式對外只邀請公司董事和各分公司的一級主管參加,並謝絕所有媒體,會這麼安排,是因為褚袁赫擔心已經多日沒進食的采菱會受不了。
其實,她這樣不哭不鬧、強裝出的堅強,反而令褚袁赫非常擔心她,他找來她的好友溫心和關天卉守在她身邊,可是似乎一點用也沒有。
于是,為了就近照顧她,他暫時搬進藍家主屋,住進她對面的客房。
「先喝一點熱粥吧。」凌晨一點多,褚袁赫看她房里的燈還亮著,于是親自熬了粥送過來。
「謝謝,我吃不下。」忙完父親的告別式,還得接待前來拈香的親友,此時的她已經心力交瘁。
直到現在,這突發的一切,她都還厘不清楚到底是惡夢還是真實世界,但能確定的是——她的世界空了。
「多少也要吃一點。」
「對不起,我真的沒胃口。」她搖頭。
「好吧,那我幫你拿到廚房保溫,如果餓了,你再吃。」褚袁赫不勉強她,靜靜地定出去。
褚袁赫離開後,采菱依然坐在窗前,愣愣地看著落地窗外,今晚寒流又來,半山腰的風比平地還冷,但她似乎沒有感覺,目光仍是沒有焦距地望著黑暗中的樹影移動。
她不敢回想和父親的點點滴滴,怕自己會無法控制地哭出來。她答應過父親要快樂的、不會哭的……可是她的心好痛,好想哭,怎麼辦?她緊咬著下唇,小心呼吸。
「給你。」褚袁赫不知什麼時候去而復返,手里還多了一杯熱牛女乃和一盒巧克力。
采菱依舊看著窗外,自從父親過世之後,她幾乎無法成眠,漫無目的地看著窗外似乎已經成為一種習慣。
褚袁赫把溫熱的牛女乃放在她手中。「喝一點吧,喝完後,再吃巧克力,听說巧克力能讓人心情變好。」
「怎麼會有巧克力?」采菱終于抬頭,把視線移到他臉上。因為怕胖,她很少吃巧克力制品,所以家里不可能有。
「剛剛到便利商店買的,雖然便宜,但因為純度有百分之七十二,所以還滿好吃的,又不怕會發胖。」褚袁赫重復著店員的話。
「你剛剛去買的?」她家在半山腰,最近的便利商店,離家來回也要二十分鐘的車程,而他頂著寒風,特地跑去買?
「我想你東西吃不下,喝點新鮮的熱牛女乃會好一點,而且听說吃巧克力可以讓人心情變好,所以順便買了一些。」
「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她看著他,瞬間,感動的暖流從她冰冷的肢體蔓延開,身體漸漸暖和了。
她不懂這個男人為什麼要對她這麼好,這段日子,他不但幫忙辦理父親的告別式,還無時無刻陪在她身邊。
她記得最初兩人相遇的時候,還有那麼多的不愉快,她覺得他是個沒禮貌、沒愛心的可惡家伙,但是在父親驟逝之後,他對她的體貼和照顧是那麼的無微不至,雖然這段日子她的感官世界幾乎是封閉的,但只要她醒來,幾乎都可以看見他的身影。
奇怪的是,只要能看見他,哪怕他只是靜靜地站在她身後,只要知道他在身邊,她就能感到莫名的安心,如果看不到他,她就會下意識地尋找著他的身影。
她似乎正漸漸地依賴著他,但她也明白一段時間後,他終究是要離開的,所以她逼自己一定要堅強,不能再依賴他,否則他離開了,她的世界又會再空一次,這種被丟下的感覺太可怕,她不想再經歷一次。
可是,眼前的他是這麼地關心她,讓她忍不住好想什麼都不管,就這麼依賴著他。
褚袁赫看著她,說道︰「因為我明白你所承受的痛苦,我也曾經歷過,當時我有董事長幫我走出喪父之痛,現在,我也希望自己能夠幫你。」
他以為遭逢驟變,女人都會變得脆弱、慌亂不知所措,但她的冷靜和堅強卻讓他好心疼,他寧願她大哭大鬧發泄情緒,也不要她把所有的苦都藏在心里。
「我不知道該怎麼辦?真的不知道。爸爸喜歡看我笑,所以我就算有不開心的事,只要爸爸在身邊,我都一定會快樂地笑,現在爸爸走了,他不希望我哭……可是我好想哭,怎麼辦怎麼辦?」她首次表現出無助地望著他。
她的無助令他好不舍,褚袁赫倏地將她抱進懷中。「哭吧,哭出來會好一點,我會在這里一直陪著你。」
一句「我會在這里一直陪著你」讓采菱幾乎卸下堅強的偽裝,她緊咬著下唇,逼自己不得哭出聲,但不听話的淚早巳滾了出來。
而且,他強壯溫暖的身軀,像安全的羽翼保護著她,好像她真的可以在這里盡情、狂肆地發泄,沒有任何顧忌,可是,她答應過父親不哭的……
「別太逼自己,你父親不會希望看到你這麼不快樂的。」他輕柔地撫著她的長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