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的手煉呢?!」蘇蒨驚愕地看著光溜溜的右手腕,她隨即跪在地上,慌張地找了起來。由于天色已經暗了,光是借著飯店前的暈黃燈光根本不夠。
任遠回過頭冷眼看著她,懶得搭理。
這個女孩一定是因為下午在淡水看過他的排場,知道他大有來頭,才會一路跟著他。
先是在飯店門口巧遇,然後又來跌倒這一招,接著就是遺失貴重物品,最後呢?她想把責任怪在他身上,向他索賠吧!爛把戲!
不過,他倒是滿想看看,這把戲到底還可以多麼地沒創意。
他冷冷地道︰「掉了再買就是了。」
「不行啦!」蘇蒨睜大眼著急地四處搜尋著,當她總算看到手煉掉在一旁的水溝蓋上,才露出放心的笑容。
沒想到,就在她伸手要撿起手煉時,鏈子竟溜進水溝里了!
她本能地撲向前去抓手煉,還把手指伸入水溝縫里,試圖搶救,卻還是撲了個空。
任遠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這個女人是不是腦袋有問題?竟然把手伸進寬度才兩公分寬的水溝蓋的縫里,手背也因此擦傷,滲出血絲來。
他立刻拉住她。「別找了!」
「不行的!」蘇蒨搖頭,她掙月兌他,再度趴在水溝蓋旁,並拜托門房道︰「先生,拜托幫我拿手電筒好嗎?再幫我找找有沒有可以勾的東西。」
「好的!」看她焦急的模樣,門房立刻跑回飯店拿。
「蘇蒨?」此時,停好車的許芳霖走到飯店前,看見好友竟趴在地上,連忙跑過來。「怎麼了?」
「芳霖快幫我,鏈子掉進去了,我拿不到!」她焦急惶然,淚水就要奪眶而出。
「……別找了。」任遠終于產生一絲愧疚,畢竟是因為他,才害她掉了東西。「多少錢?我賠給妳。」
「是呀,別找了,水溝蓋是封死的,手煉又是那麼小的東西,妳撈也撈不到的!」許芳霖也勸著她。
「不行!這是媽媽生前留給我的唯一東西,我不可以掉的。如果找不回來,我連可以想念媽媽的東西也沒有了,不可以的……」她著急地哭了。
她的話震住了任遠,瞬間將他的思緒拉到二十年前,那晚他父母忍心棄他而去時,除了留下一堆債務,並未留給他任何東西,他彷佛能感同身受,明白失去父母,卻怎麼也想不起父母面孔的感覺是什麼。
他眼神逐漸變深,看著她嬌小卻不放棄的身影,某種悸動涌上胸口,提著公事包的手也悄悄握緊。
但飯店大廳傳來的整點報時音樂,拉回他的理智,剛才不小心流露出的感性,早已消失。
他想起自己和劉奕翔還有約,連忙走進飯店,但在進門前,卻忍不住回頭深深地看了蘇蒨的背影一眼。
從門房手上接過手電筒和鐵絲的蘇蒨,完全沒注意到任遠已經離開,她抱著微乎其微的希望,依然努力地撈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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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你竟然會遲到!」劉奕翔看著腕表,調侃一向分秒必爭的任遠。雖然才遲到兩分鐘,但在任遠的人生里,這是不被允許的。
「少廢話!」任遠瞪好友一眼。他拿出合作方案準備討論。「這份合作方案你先看一下。」
「不先吃飯嗎?」劉奕翔瞪著這個工作狂。合作十年了,他怎麼還是老樣子?
「邊吃邊說。」任遠非常善用時間。「時間不該浪費在吃和睡上面,有能力工作就該努力。」
「錯了,工作是為了賺錢,而賺錢的目的就是為了享受!」劉奕翔模著愈來愈圓的啤酒肚,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辯道。
「難怪你的身材會走樣,才三十六歲就已經出現中年人的老態了,我看你明天開始跟我上健身房吧。」
任遠習慣每天早上進健身房一小時,他健身的目的不是為了保持身材,而是為了維持最佳體能以應付一整天的工作量。
「饒了我吧!」劉奕翔馬上搖頭。「看不出來你三十二歲而已,竟然這麼會碎碎念。」此時餐點剛好送來,劉奕翔立刻合上公文。「今天就听我這個『老』大哥一次,好好吃頓飯吧。我知道你對吃沒概念,所以先幫你點了主廚的招牌菜──安格生牛肉薄片佐黑松露醬汁,試試吧。」
劉奕翔堅持不談生意,任遠只好依他一次。
任遠優雅地用餐,雖然每一口混著黑松露醬汁的牛肉都美味至極,但心里有事的他,怎麼也感覺不到食物帶來的頂級美味。
奇怪!怎麼他腦子一空下來就想到那個女孩可憐兮兮的臉?她現在還趴在飯店門口撈她的手煉嗎?找到了嗎?
看來,應該是找不著了。如果找不著,她會哭嗎?
此刻他全沒了食欲,他放下手中餐具,干脆拿起公文翻閱,但眼楮仍不自覺地望向玻璃窗外,只是從他的角度,什麼都看不見。
「不好吃?」劉奕翔盯著任遠的怪舉止,突然問道。
「不會。」
「趕時間?」
「沒有。」
「那為什麼坐立不安?」
「有嗎?」像是在掩飾似的,任遠放下文件繼續用餐。
劉奕翔盯著他研究,因為今天的任遠真的太奇怪了,可是從他的表情又看不出任何異樣。不想再多花精神,劉奕翔決定先好好享受他的美食。
用完餐,兩人大概討論了一下合作案子。
「一切比照以往。」任遠最後下了結論。「合約你回去看一下,什麼時候簽再通知林秘書長。」他們已經合作了十年,合作模式十年如一日。
「OK。」
劉奕翔收好文件,兩人邊聊邊走出飯店,飯店外,任遠沒看到那女孩,門口只有劉奕翔的司機。
「任遠,那我先走了。」劉奕翔上了車,隨即驅車離開。
「請問……」劉奕翔走後,任遠忍不住回頭問了剛才的門房。「剛才那位掉了手煉的小姐呢?」
「喔,」門房有些同情地道。「剛才那位小姐找不到手煉,哭著回去了。」
「是嗎?」他低聲道。心底驀然涌起心疼的奇怪感覺,這種陌生的感覺令他無措。
此刻,他的司機也到了,他上了車,以為她的模樣會隨窗外的景色拋在腦後,沒想到她哭泣的臉卻不斷出現在他腦海……
「等一下!」任遠忽然要求停車,然後下車走到剛才的水溝蓋旁。
思考了幾秒鐘,任遠對司機說道︰「小許,找人把水溝蓋打開。」
「總裁,這是違法的!」小許嚇了一跳,不知道總裁要干麼。
任遠不悅地瞪了他一眼,小許不敢再開口,連忙點頭。「是!」
小許很快地找來了工人,撬開蓋子後,任遠果然看到一條鏈子若隱若現地泡在灰黑色的污水中,立刻用工人帶來的長夾撿。
「總裁!」小許驚呼。他不敢置信,總裁竟然不怕髒,撿水溝里的東西?!
撿到手煉之後,任遠走回飯店,到化妝室簡單用水沖洗一下。
這是一條式樣很簡單,只綴著一小片金鎖片的細金鏈子,論價值,絕對值不了多少錢,但論意義,對那女孩而言似乎卻是無法取代的。
他翻看了鎖片,鎖片上刻有「蘇蒨」兩個字,想必蘇蒨是她的名字。
只是,他該怎麼還她?
他忽然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可笑,竟做出這樣無意義的事情,但既然撿了,就留著吧。
他把手煉收進口袋,走出飯店。不知道為什麼,心情竟有些愉快。
第二章
弄丟了手煉,蘇蒨不但吃不下、睡不著,還哭了一整晚,直到清晨才合了一下眼,可是眼楮才剛閉上,鬧鐘就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