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看她身上那件乞丐拼布裝,更是髒得無法形容。難道她開完化裝舞會後,又跑去福德坑打滾一圈才回來的嗎?
「不夠嗎?」見他遲遲不收錢,汪心寧急急地又掏了幾張。「這樣夠了吧?」
但卓育展還是不收,只是口光冷冷地打量著她。
「喂!你到底想要多少?」汪心寧憂急地頻頻往後看。被追急的她,只想用錢解決事情。
「我沒有責任和義務幫你。」她拿錢丟人的樣子,令他非常不悅,他冷淡地看了她一眼,最後轉身走向車子。
「別動!」汪心寧忽然靈機一動,拿出口紅充當手槍,抵住他的後腰。
被一根「管狀物」抵住的卓育展,他冷靜、小心地舉起雙手,準備緩緩地轉身。
「別動!再動我就開槍。」汪心寧怕穿幫地喝住他,緊張得一顆心狂跳著。「帶……帶我離開這里,快?」
听著她似乎變急了的聲音,卓育展眼角往後方一瞥,忽然看見兩、三個提著公事包,還穿著制服的男人,正從巷子里沖出來,至于是哪一家的制服,他沒來得及看清楚。
「上車,快點!」汪心寧瞥見那群煩人的業務員又追來了,急得她只好厲聲威脅道。
卓育展上車了,但並不打算踩油門。告別了從前那段年少輕狂的歲月後,他已學會獨善其身,並不想惹上什麼麻煩。
「快開車!否則我……我……我要開槍了喔。」
情非得已,卓育展只好踩下油門,揚長離開現場。
但是幾次被槍抵住的他,心底早已感到非常不悅,體內的反叛因子,也悄悄地被激出,他眼色一深,方向盤一轉,從另一個巷子回轉,準備把車又開回拉芙餐廳前,他決定不救這個叛逆、無禮又高傲的女孩月兌險。
他以前從未被威脅過,現在、以後也沒有人可以威脅他!
紅燈前,車子才停下來,卓育展沒來得及阻止那女孩跳車,她就已經橫沖直撞地往對向車道跑去,離去前,在一陣喇叭聲和煞車聲中,卓育展好像听到她朝他喊了句「謝謝」。
看著她逃走的背影,他沒想到那樣叛逆、怪異的她,還算有點教養嘛。
不過,這不關他的事,但她方才對他的威脅,卻令他原本深深壓抑在心底的火爆、與反叛性格躁動著,他已經很久沒有這樣心浮氣躁了。
他握緊方向盤,試著將躁動的情緒穩住,逼自己把表情放柔,當臉部的肌肉放松後,他的情緒也安穩下來了。
這個方法是姐姐生前教他的,可是他從來都不當一回事,照樣過他不爽就開打鬧事的浪蕩高中生活,直到姐姐重病死後,他才徹底改變。
姐姐是他唯一的親人,可是生前他不但沒能陪在她身邊,就連她生了重病也不知道,幸好在她孤單與病魔搏斗時,有一群宗教義工人員陪著她,她才能去得那麼安詳。
沒見到姐姐最後一面的遺憾與愧疚,令他徹底醒悟。而義工們的無私付出,也令他從火爆沖動變得謙和溫柔,從憤世嫉俗變得滿足感恩,上進、充滿理想。
現在的他,已是連鎖飯店御皇酒樓的總裁,前途是那麼的光彩耀人,當年那灰色荒誕的性格,早已因後天修養而磨平了。
可是,如果真的不見了,那他的情緒,為什麼還會因為一個意外事件而隱隱躁動?他皺起眉。
這些年,不論是創業的艱苦,或是客戶給的刁難,他總是笑臉以對,但今日卻因為被威脅而差點失控,看來他的修養還不夠,還要再回去多念幾遍心經了。
不過更令他不解的是,這些都已經十多年沒想起的事,怎麼今天卻突然一下子涌出?
也許,是因為同性質的事件才會勾起他那段回憶吧。
他笑笑地踩下油門,離去。
回到御皇酒樓,卓育展停奸車,欲拿後座的資料夾時,突然看見一條口紅。
奇怪?怎麼會有女人的口紅掉在他車上?
女人……
他明白了,原來剛才那把抵著他腰際的「槍」,只是一‘條口紅,他還在想,那把口徑那麼小的槍是哪一國制造、什麼型號呢!
那個女孩雖然怪異,但挺聰明機靈的嘛!
看著口紅,他笑了。
才逃不到一天,汪心寧就被提回家了。
一回到家,她那頂恐怖的假發立刻被扯下,及腰的長發流泄而下,而她臉上的五顏六色也讓卸妝棉給擦個干淨,終于露出她清麗嬌俏的真面目。
她雙臂環胸,緊抿著嘴,一雙大眼因怒氣而瞠得圓圓地。
她以為憑自己的「偽裝」肯定能躲個幾天,沒想到竟「出師未捷身先死」!
穿梭在台北街道上的無數保險業務員,簡直就像是父親布下的眼線,而且還精明得很,她只不過是刷卡簽名寫了「汪心寧」三個字,就被盯上了。
好不容易她上了別人的車逃走,又驚險地跳車跑了兩條街,結果還是被逮到了!
汪孝德看著女兒,不知是該罵她,還是該求她。
雖然氣女兒,但是也因為心里有點愧疚而無法對愛女大小聲。誰教他一時貪圖辜京徹的奸人才,問也不問女兒,就草率地答應了這門婚事。
心寧向來非常有主見,會反抗也是意料中的事,但他以為只要女兒見了相貌堂堂的辜京徹,一定會芳心暗許,然後心甘情願地走向紅毯那端。誰知女兒連見都不願意見辜京徹一面就急著逃家,真是令他措手不及。
幸好人找回來了,否則後天的婚禮要是少了新娘,他要如何向辜京徹,還有親戚朋友交代呀!
隱下了怒氣,汪孝德好言好語地道︰「女兒呀,你能不能別再給我添麻煩了。」
「是你自己把麻煩惹上身的,我這個有冤無處申的受害人難道不該逃嗎?」
「我承認這件事是我太草率——」
「既然知道,就快把婚禮取清呀!」
「但帖子發了,報紙也發布了「辜汪聯姻’的消息,這時候怎麼能喊停?女兒,你就別再無理取鬧了。」汪孝德覺得,心寧唯有嫁給鑽石單身漢的辜京徹,才能一輩子衣食無憂,美滿幸福。
「我才沒有!姐姐都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為什麼我卻要嫁給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死老頭!」
「辜京徹年輕有為,才不是什麼死老頭。」
「那他一定有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疾,才會這麼急著要討老婆,而你卻把我往火坑里推。」她好氣好氣喔!
「辜京徹很健康。」汪孝德耐著性子,第一百遍地解釋道。
「那他為什麼要娶一個連面都沒見過的女人?」
「因為——」汪孝德連忙收住話。好險,又差點讓女兒套出話來。
那天和辜京徹的秘書張循恩密談後,才知道原來是辜京徹為了生命剩下到半年的爺爺,才會選擇匆促結婚的,他希望爺爺能完成最後的願望,走得安心。
而且,為了不讓精明的辜老太爺起疑,相信愛孫真是因為和心寧相愛才結婚的,所以這伺︰事必須要做到天衣無縫,連半點風聲也不能透露。
「我不想和你再爭同樣一個話題,上樓洗澡吧,你臭死了。」
汪孝德轉開身,不看她。這些天他們父女都繞著同一個話題吵,煩死了!為什麼她就是不能明白他這個做父親的苦心,他都是為她好吶!
「我不洗!」
「如果你不怕虱子跳蚤把你的臉,咬得一個坑巴一個坑巴的,隨便你。」
他愈說,心寧就愈覺得全身發癢。
平常連長一顆粉刺都會嚇得大叫的她,怎麼能忍受她的臉出現坑巴?
于是不用人架著上樓,心寧立刻火速地沖上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