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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霧 第22頁

作者︰駱沁

「夕顏!」朝霧連忙拉了她的手,擔心地打量著。「你有沒有怎麼樣?那個禹逍有沒有傷了你?」盡避韓玉淨保證了。她還是忍不住擔心。

夕顏並沒有回答,她只是一直看著谷允臣。「你是……谷允臣嗎?」她猶豫地問道。

比允臣聞言一僵,眸色轉深。這幾天事情接踵而來,讓他沒有時間也沒有心思去對朝霧坦誠。他知道這一刻總是會來,只是他沒料到會這麼快,快到他來不及親口說出。

她該怎麼對夕顏解釋她不嫁谷允臣了?朝霧臉一紅,尷尬地搖頭。「他不是,他只是谷家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谷允臣打斷。

「我是。」谷允臣輕道,淡然的語句卻充滿了肯定。

朝霧渾身一僵,剎那間,腦中一片空白,只有那兩個字不住地回蕩。

「你就是……谷允臣?」聲音忍不住顫抖,朝霧看向他,變得蒼白的臉上滿是不可置信。她听錯了吧?

望著她的眸子,那里頭隱動的哀傷讓他不忍卒睹。深吸口氣,谷允臣緩緩點頭。「我是。」

怔在原地,四周仿佛靜了,她只听得到自己心碎的聲音。他是?他就是一路被她深惡痛絕的人?他就是讓禹遙懷下孩子的男人?他就是造成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

「這些事之後再說,現在不是時候。」察覺到夕顏難掩詫異的眼神,谷允臣走到朝霧身邊,輕輕握住她的手。

他不是一直要避嫌嗎?為何如今又在夕顏面前拉她的手?身份解開了,他不怕了嗎?!朝霧用力甩開他的手,看了他一眼,憤怒的淚,忍不住泛上眼眸。

她不在他面前掉淚!她倔強咬唇,轉身朝屋後奔去。

那一眼,隱含了太深的傷痛和憤恨,像兩道利劍,深深地刺入他的心。一路保護她,結果傷她最深的人卻是他自己……谷允臣痛苦地閉起眼,無聲地輕嘆口氣。

***

周遭的人忙著,而她的世界,卻像停止了轉動……

屈膝坐在一塊大石上,看著禹家人忙碌的身影在眼前穿梭,朝霧臉上一片木然。

她以為,那次當她對爹心死而感受不到心的存在,會是她這一輩子最深刻的痛。可沒想到,心被硬生生撕裂的感覺,卻遠遠超過她所能負荷。

找不著心,她至少可以變得麻木,而今,哀絕卻狠狠啃蝕她的心扉,疼得她幾乎無法呼吸,卻又得苟延殘喘的活在這個世上。

她想恨他,可那滿腔的愛意反而讓她椎痛了心;但,不恨他,她心里的苦、心里的迷惘,又該如何釋放?朝霧咬唇,淚不禁滑下臉龐。

他為什麼要騙她?

「朝霧……」谷允臣遲疑的輕喚,在背後輕輕響起。

朝霧背脊一僵,連忙將淚拭去。她不要讓他知道他傷了她!

他走到她面前蹲下,視線等高地看著她,那泛紅的眼,讓他心里一緊。「我這麼做是有原因的。」

「你做的哪件事是沒有原因的?」朝霧譏誚一笑,原本強忍不哭,在見到他盈滿深情的眼眸時,卻又不禁哽咽。

「朝霧……」谷允臣低喚,伸手覆住她置于膝上的手。

「不是嗎?」她猛然抽回手,苦澀地揚起笑。「因為我介意別人的目光,所以在人前你必須和我保持距離;因為我先入為主地定斷了谷允臣的生死,所以你總試著要我改觀,這些理由不都是你說的嗎?」

他一步一步陷入自己所挖的泥沼之中。谷允臣嘆氣,緩緩點頭。「我是說過。」

「可,這不是很可笑嗎?」朝霧握拳低喊,禁不住的淚決堤而出。‘你明明就是谷允臣!為什麼你要假扮他人,再用這些理由來挑起我的罪惡感?這麼作弄我很有趣嗎?」

「若我不假裝別人,你肯讓我陪你上祁山嗎?」谷允臣急道,向來從容不迫的臉上滿是焦急。「你早在知道我的身份時就已逃開了。」

「但後來呢?為何你不說?!我都已經對你表明心跡了,為什麼你還是要瞞著我?!」朝霧哭道,淚涌得更急。

他們的音量逐漸變大,偏偏屋後這里又是汲水、堆放藥草的地方,人來來往往的,大伙兒都忍不住朝他們投去好奇的眼光。

「我們換個地方好嗎?」不想她哭泣的嬌弱模樣落入他人的眼里,谷允臣低聲道。「我會好好跟你解釋。」

「我不想听你解釋。」朝霧搖頭,聲音已因哭泣而變得低啞。「每次听你解釋,就代表我會被你說服,我不要!」

她現在正在氣頭上,說再多,也只會變成是狡辯。谷允臣輕嘆口氣,站起身。「你不是一直擔心著夕顏嗎?她在屋前,去找她聊聊天吧!」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她覺得心被捏碎了。為什麼?明明是她不听他說話的……空虛的感覺緊攫了心,朝霧無法自抑地掩面痛泣。

***

帳外的天色,一絲一絲地變白,她的心,卻依然暗沉,像永夜籠罩著。耳邊傳來夕顏淺微的呼吸聲,朝霧側躺著,一夜不能成眠。

只要一閉上眼,他的臉就浮現腦海,撩亂了她的思緒。躺在藥鋪的人替她和夕顏搭起的帳里,她的心,卻飛到了那露宿的野林里,益發想念他溫暖而堅定的擁抱。

一整天,她總避著他,他也因禹逍清醒而和韓玉淨在屋內待了許久,四周又總是有人在,他們沒有機會可以單獨交談。

她心里很清楚,是她不肯給他機會,否則不會是現在這種狀況。可,明明是自己把他推拒到千里之外,她卻仍忍不住尋找著他的身影。

今早,他們就要離開祁山了,她和他,卻依然如同剛上祁山時那般。

是她的錯嗎?他會隱瞞身份真是她造成的嗎?但禹遙的事又作何解釋?明明是他先做了那樣的事啊!淚水泛出眼眶,朝霧狠狠咬唇,不敢讓夕顏听見任何聲響,任由淚滑落臉龐。

這樣的冷戰,好苦……

「朝霧、夕顏,準備出發了。」一抹頎長的影子映上帳面,谷允臣的聲音傳來。

他的聲音,讓她心里一悸,淚涌得更急。怎麼辦?她想恨他,可她又抑不住想偎在他懷里……

「姐姐,起來了。」身旁的夕顏坐起身子,輕喚道。

不行,看見她落淚,夕顏會擔心的。「嗯。」她含糊地輕應一聲,直接起身出了帳,怕在帳內多停留些時候,她掩不住的悲傷,會被夕顏瞧見。

***

禹家的人帶他們下了祁山後,替他們備好兩輛馬車和車夫,他們就開始往京城出發。

臨下山前,韓玉淨塞了重新調制的藥膏給她,以防她路上顛簸又覺不適。

幸虧有這藥膏,否則光是她自己低落的情緒就已折騰得她疲憊不堪了,再被暈眩一擾,她還有辦法照顧夕顏嗎?

看著夕顏,她忍不住低嘆口氣。

「夕顏,喝點水吧;」朝霧勸道,自水囊倒了杯水遞給她。

夕顏只是緩緩搖頭,怔怔地看著自己置于膝上的手,那恍惚的神情,好似不曾看進任何事物。

「你不渴嗎?你從下祁山後就不曾動過口了,就算吃不下,至少也喝點水吧!」朝霧擰眉心疼道,強迫地將杯子湊近她的唇邊。

夕顏也不避不閃,就這麼任她用杯沿抵著唇,車身一個晃動,杯子里的水溢出,潑濕了她的衣襟,她卻仍恍若未覺。

朝霧見狀不由得紅了眼眶,連忙掏出手絹替她拭著水漬。沒想到她們姐妹都為情累得那麼深、那麼苦……

「朝霧。」谷允臣的聲音從外頭傳來。

拿著手絹的手僵在半空中,好不容易將他稍稍遺忘的心,又開始喧騰了起來。朝霧咬唇,強抑著回應他的沖動。別應他,他就會回他自己搭的那輛馬車了。她強迫自己狠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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