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霧扶著他的手下了馬,一踏到地,腿部傳來的酸痛立刻讓她皺起眉,混沌的思緒瞬間清醒。
天,長時間的跨坐讓她的腿幾乎快沒知覺了,想不到她竟然能在馬上睡得那麼熟!
「這是哪兒?」她邊捶著發酸的腿,邊打量著這個一眼即可望穿的小城鎮。
「我好像沒到過這里。」
「我走的路和你來時的路並不同,這條路比較快。」
比允臣牽馬往前走去,朝她一招手。「我們要找客棧過夜,快點。」
「哦。」
她急忙追上,這一動,才又發覺連腰也僵痛得厲害。
幸好一路上有他可以倚靠,若是放她獨自騎一匹馬,她的背豈不挺不直了?想到那恐怖的狀況,朝霧不禁暗自吐舌,瞥見他的背影,那氣定神閑的模樣更是讓她佩服不已。
詢問路人後,兩人來到客棧前,谷允臣將馬交給了馬憧。
「用最好的草料喂它,我們明天還要趕路……」
見他忙著交代喂馬的事,朝霧先走進了客棧。「還有房間嗎?」她走到櫃台前。「我要兩間上房。」掌櫃從帳簿里抬起頭來,看看她,又探頭看了看外頭的谷允臣。
「兩位是——」掌櫃將目光掉回她身上,來回打量,刻意拖長了聲音。「什麼關系呀?」
那輕浮的問話態度讓朝霧皺起了眉。
「都說要兩間上房了,是什麼關系又有什麼要緊?」
「話可不能這麼說呀!」掌櫃皮笑肉不笑地哼哼笑了兩聲。「前些日子,有個寡婦和個有婦之夫在咱們客棧私通,還被人抓奸鬧上了官衙,那時他們不也要了兩間房避人耳目?」說著,還意有所指地瞥了她一眼
他的言外之意可是指他們關系曖昧?
朝霧一怒,正想開口回嘴時,谷允臣的聲音卻由後傳來。
「我想原因可能出在貴店的格調,否則那些人怎麼會想到這兒來?」
眼中有抹犀銳稍縱即逝,谷允臣淡淡笑道,不著痕跡地將她護在身後。「掌櫃不會認為上門的都是這類的客人吧?」
「沒的事、沒的事,客信,您誤會了,我們只是問些例行問題而已。」
掌櫃一驚,連忙陪笑道。剛剛遠看沒發覺對方的器宇非凡,否則哪還敢刁難?「要上房是吧?我馬上叫人帶您上二樓。」
掌櫃揚聲就要叫喊,卻被谷允臣伸手阻下。「我們要先用飯,你們先把房間和熱水準備好。」
「是,請這兒走!」掌櫃立刻帶位,還喚來店小二點菜。
點完了東西,朝霧捧起茶杯喝著,一張俏臉不悅地沉著。
「怎麼了?」谷允臣發覺她不對勁,開口問道。
「這掌櫃真討人厭。」想到那可惡的態度,朝霧不由得心頭火起。「為什麼看我一人就故意說些風言風語來為難我,可你一出現卻是連大氣也不敢吭一聲?!」
「這種人世上多得是。」谷允臣淡淡一笑用了她一眼。「別跟我說你氣得不想在這間客棧留宿。」╴
朝霧檀口微啟,半晌,才不甘心地承認道︰「我是有想過。」怎麼他猜得到她心里在想什麼?
「這鎮上也只有這間客棧,若離開,就得露宿荒野了,經過昨晚的事,你還想走嗎?」她的心思還真是容易捉模,谷允臣搖頭低笑。「賭氣不能解決事情,反而會害了自己,了解嗎?」
她也不想賭氣呀!朝霧嘟起了唇。
「可是他怕你,又不怕我,難不成要我悶悶地讓他欺負嗎?」
比允臣挑眉,唇邊噙著淺笑。她變得有自知之明了。「所以你才要我當護衛,不是嗎?」菜在此時送上,他拿了雙筷子遞給她,自己也拿了一雙。「吃完回房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緩緩拿起筷子,朝霧食不知味地吃了起來。
兩天前,她還驕傲地以為自己可以平安抵達祁山,而今,她卻覺得少了他,這段路程她絕對無法走完。
為什麼呢?
悄悄覷了他一眼,他俊傲的側臉讓她沒來由地一悸,她連忙收回視線,心里更迷惑了。***
棒日一早,用過早餐後,他們即刻離開了小鎮。
「來。」谷允臣先托她上了馬後,才足下一點,輕輕落坐她身後,握著馬韁的手一振,胯下駿駒即刻由緩而疾地奔跑起來。
「為什麼要出了鎮才上馬?」朝霧壓著依然編得難看的發辮不讓風吹動,疑惑地問道。昨天他也是在進鎮前就將她喚醒,可那時她太累,直到現在才發覺奇怪。
「你覺得我們這種騎法不會引起別人側目嗎?」谷允臣反問,語氣中帶著一絲促狹。
「可是……」朝霧輕含下唇。「那是因為馬不听我控制呀!」
她以為全天下的人心思都像她那般純真嗎?谷允臣好笑地挑眉,感覺她身上的淡淡幽香隨著風動竄入鼻息,無意地撩撥著,讓人心旌意動。
「難不成你要對每個投來目光的人都解釋一次?」他淡淡一笑,將內心的蠢動抑下。
他愈來愈後悔答應和她共騎了,情緒老被她軟馥的觸感撩動著,害他得一心二用,除了駕馭馬匹外,還得專心控制自己的。
這麼說來,他全是為了她的名聲著想。朝霧唇畔不自覺地上揚。可,為何她所要成親的對象,卻是個即使棄人不顧也絲毫不會感到愧疚的負心漢?這瞬間竄過腦海的念頭,讓她垂下了唇角。
「你見過禹遙姑娘嗎?」她猶豫地輕咬下唇,而後開口問道。
「見過。」她又想起什麼了嗎?谷允臣低頭看她,卻只看到她烏黑的發。
「她……長得如何?」一想到那個未曾謀面的禹遙,她的心里沒有嫉妒、沒有怨恨,只有同為女人的深深嘆息。或許,她也不恨那個擄走夕顏的禹逍。他之前說的沒錯,若角色對換,她可能會采取包激烈的報復手段也說不定。
「貌美,英氣十足,個性也很直爽干脆。」憑著模糊的印象,谷允臣簡單描述。「是個很好的姑娘。」
沒來由地,朝霧覺得她的心……好酸,像是突然打翻了一壇醋。
「你是在暗指我不干脆、愛鬧別扭了?」她撤了撇唇,板著聲道。
那絲妒意不會是他的錯覺吧?谷允臣驚訝地微微挑高了眉。「我沒那意思。」他低笑,故意反問︰「你覺得你會嗎?」
若不會,前天晚上的無妄之災又是誰造成的?朝霧抿著唇,沒作聲。半晌,才又開口。「你們男人都喜歡那樣的姑娘嗎?」
察覺她的嗓音透著股低落,谷允臣一怔,隨即斂起了笑意。「因人而異吧,為什麼這麼問?」
「你的語氣好像對她挺欣賞的,還有谷允臣。」朝霧看著自己的手,悶悶地低聲道。
她是不是在意錯人了?谷允臣和禹遙有了關系,她除了怒谷允臣的負心外,並沒有其他感覺,可他不過夸了禹遙幾句而已,她就覺得心情很沉,很沉。
他可愛的倔強妻子對自己沒自信了。谷允臣一笑,突然雙手一緊,勒住了馬。
這突來的舉動讓朝霧一怔,還來不及開口問,身子已被旋過,對上他深湛的眼眸。
「若說干脆,你比禹姑娘更有話直說;若論英氣,你獨自行走江湖的勇氣無人能比;若比美貌……」谷允臣故意一頓,而後淡笑。「我敢保證谷允臣和我都絕對會喜歡你這種類型。如此,還有問題嗎?」
他這突然的舉動讓她的臉驀地紅了起來,可,奇異地,心中緊壓的沉窒也在瞬間消散,情緒突然變得輕快,愉悅的感覺將嘴角直往上挑。
不行,她不能笑,他會發現她在為了他而鬧別扭。「這些我早知道了,還用得著你說嗎?」強壓下心頭的喜悅,朝霧低哼一聲,可才一轉過頭,眼角眉梢已滿是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