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幼稚無知差點害死了他們兩個……朝霧緊緊地環住他的頸肩,唇咬得死緊,淚水無聲地滂淪而下。他說的沒錯,她果然會招來麻煩,但並不是因為她的運氣,而是她的無知所致……
覺得離得夠遠了,谷允臣尋著了一棵枝干較為穩固的大樹停下。叉開的枝干形成天然背靠,他倚著枝干坐下,讓朝霧靠著他的胸膛。
腦海中浮現那把彎刀朝她揮下的畫面、他的心也差點隨之停止。谷允臣長長地吁了口氣,一直緊繃的情緒直到此時才放松下來。
托她的福,他嘗到了許久未曾經歷的危急滋味。
「你剛剛摔下去有沒有受傷?」谷允臣輕輕撥開她散在頰邊的發絲,關懷地問道。那一下,摔得可不輕。
那輕微的擦撞傷,根本比不上她在他手腕劃下的傷口嚴重……朝霧搖頭,懊悔的淚滑落臉龐。「我……」滿腔的歉疚急欲傾訴,一開口,卻是未語先哽咽。
「沒有就好。」沒讓她繼續說下去,谷允臣輕柔地將她攬靠胸前,在她耳畔低聲道︰「什麼都先別想,好好睡,有什麼話明天再說。」
為什麼不罵她?為什麼不怪她?感覺他溫暖的體溫,朝霧難過地咬唇,無聲啜泣,洶涌的淚幾乎沾濕了他的衣襟。
攬著她顫動的肩,谷允臣知道她在哭泣,為了她自己的行為而失聲痛哭,可他卻沒有開口,只是這麼靜靜地挽著她。
因為他深知這個時候不論他說什麼,都只會讓她加深懊悔;而若讓她開口道歉,也只會讓她更加陷入歉疚的心理折磨。倒不如好好地讓她休息一晚,等激動的情緒稍稍平復後,再來面對這件事。
擁她在懷中,才愈加發覺她的縴弱。谷允臣無聲地喟嘆口氣,愛憐地將她擁得更緊。
他的胸膛好溫暖、好寬闊……啜泣漸歇,經過一夜折騰,朝霧疲憊地閉上眼,听著他恆穩的心音,原本慌亂的心,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在他的溫柔懷抱中,仿佛世上沒有任何值得她擔慮的事,仿佛方才的危險,只不過是場噩夢……朝霧低低喟嘆了聲,下意識地更往他的溫暖偎去,緩緩地沉入了夢鄉。
第五章
清晨的樹林,和夜晚的陰暗完全迥異,曙光自樹梢葉縫間落下,在暗褐的地面散成點落的璀璨。
是清脆的鳥鳴和點點的金陽,將朝霧從酣眠中喚醒。
「這是離地數丈的樹上,小心點。」在她蠢動之前,谷允臣先提出警告。
朝霧一怔,迷蒙的眸子疑惑地眨著,在望進他含笑的深邃眼眸時,昨晚的一切浮現眼前,麗容在瞬間轉自。
看到她蒼白的神色,谷允臣知道她已憶起昨晚的事。那樣的經歷,果然不是一夜好眠就可以簡單遺忘的。
「以後別再這麼做了,知道嗎?」沒對她多加責難,谷允臣只是淡淡地揚起嘴角,扶她坐直了身子。
朝霧螓首低垂,輕輕點了點。「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囁嚅地開口,滿心的歉疚讓她不知該從何說起。
「當然,有誰會故意讓自己陷入危險之中?」谷允臣低低一笑,她那自責抿唇的乖順模樣讓人心疼。
「你手上的傷……」憶起他被她割傷,朝霧拉過他的手,數道血漬干涸的痕跡讓她倒抽一口涼氣。天!
「只是樣子看起來嚇人罷了,沒事。」谷允臣淡笑著抽回手,他不想因這些小小的皮肉傷讓她擔心。「我們要下去了。」他伸手扣住她的腰,轉移了她的注意力。
聞言朝霧連忙環住他的頸項,看著他以足尖利落地在樹干上輕點,轉眼間即到了地面。看看地面,再看看高聳的大樹,朝霧驚訝地睜大了眼。「你好厲害!」
「若是輕功學得好,這不是件難事。」一瞥眼,看到她背上的包袱,谷允臣不禁失笑。「生死關頭,你竟然還記得拿著它。」
「我習慣了嘛!」朝霧臉一紅,把滑落肩頭的包袱甩回肩上。
「谷家的列祖列宗若是知道你舍身保護這些傳家寶,鐵定感動得老淚縱橫。」谷允臣一笑,轉身領頭先走。
「那我之前弄丟的那些,是不是可以將功折罪了?」他輕快的語調感染了朝霧,使得她也有心情說笑了。
「沒錯。」谷允臣配合地點頭。「不過,下次再有這種狀況發生,生命要緊,曉得嗎?」怕她今後將那些東西看得比生命重要,他連忙事先叮嚀。
朝霧突然頓住腳步,思索了一會兒後,快步走到他身邊,將包袱遞給了他。「給你。」
她之前不是不肯把包袱交給他嗎?谷允臣微微訝異地挑起了眉。「你不怕我拿著這些財寶潛逃?」他促狹道。
他的話,更加讓她意識到她之前那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月復的行徑。她咬唇,倏地抬高下顎,給予信任的堅定一笑。「我相信你不會。」
早知道搏命演出可以獲得她的信任,他早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了。谷允臣無聲低嘆,眼中卻帶著淡淡的笑意。
「那我接下了。」他伸手接過,突然一笑,手朝她臉頰撫去。
「你做什麼?」
他的觸踫讓她想起了在他懷里的感覺,朝霧臉一紅,連忙避開。
「臉髒了。」谷允臣微笑,將染上塵上的指月復給她看。「你昨晚在地上打滾過,記得嗎?」
天!她現在一定邋遢極了!朝霧臉更紅了,從懷中抽出手絹手忙腳亂地擦著。
見她擦了半天老擦著同一位置,谷允臣不禁低笑,伸手抽過手絹。「我幫你吧。」他扣起她的下頷使之抬高,輕柔地替她拭去臉上的髒污。
這姿勢……好曖昧……朝霧心陡然漏跳了一拍,隨即狂猛地急擂起來,她連忙低垂著眼,怕不小心和他視線對上,會更不知該如何自處。
那含羞帶怯的神情,像在誘人一親芳澤。谷允臣不著痕跡地深吸口氣,怕一個把持不住,會真的在此攫取了那抹紅灩,昨晚一夜軟玉溫香在抱已經夠折磨他的定力了。
時候未到,她才剛剛對他給予信任,他不能因為這小小的誘惑又讓她升起了防備逃離到千里之外。
將內心的蠢動不著痕跡地壓下,谷允臣將手絹遞還給她。「好了。」
「謝謝。」朝霧將手絹收回懷里,火熱的雙頰讓她不敢抬起頭來。
「你辮子也亂了,要我幫你嗎?」他伸手輕輕觸撫她的發辮。
腦中浮現她的發絲滑過他修長手指的畫面,一股洶涌熱潮更是瞬間上沖。
「不用、不用!」朝霧連忙退後數步,慌亂地迭聲道。她背過身去,解開發辮用手指梳理著。
她到底怎麼了?對于他這些舉動,她不是該惱怒地斥喝回去嗎?她干嘛羞成這樣子?朝霧咬唇,可心里除了慌亂之外,她找不到一絲憤怒。
昨夜,若不是倚著他溫暖的胸膛,她可能會整晚都徹夜難眠。
她似乎……愈來愈不討厭他的踫觸了……
看著她將編好的發辮束起,谷允臣不由得揚起了唇。離府都那麼多天,她編發辮的技巧卻絲毫沒進步半分。
默默深吸了幾口氣,感覺頰上的紅潮褪去,朝霧才轉過身來。
「我整理好了。現在我們要回去找馬嗎?」
「那些馬八成已被山賊帶走,我們回去也沒用。」谷允臣搖頭,那些山賊他們運氣夠好,或許能在路上買到馬匹,若不行,就得等到下一個城鎮了。」
那救夕顏的時間不就得拖更久了?
朝霧表情挫敗地垮下,突然眼楮一亮,高興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你的輕功不是很厲害嗎?就連昨晚背著我,都還跑得過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