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嘆口氣,谷允臣看向夕顏。「很抱歉,因為我個人的因素,害你卷進這場麻煩。」
為什麼他和她想像的完全不一樣?她以為會辱人清白的他,該是流里流氣的登徒子模樣才是,不該是這麼彬彬有禮……夕顏退了一步,疑惑地看著他。他真的是谷允臣嗎?
「我是谷允臣,因為一些事,所以朝霧並不知道。」看出她的疑慮,谷允臣再次重申自己的身分。「韓姑娘可以證實我的身分。」
「你們怎麼會跟韓姑娘他們一起來?」這一點,亦是讓她頗為不解的一點。
「韓姑娘是我們在前往祁山的路上遇到的,她說有些誤會要解開,堅持要和我們一起上祁山,在半途就接到了你的飛鴿傳書。」谷允臣簡單扼要地回答她的問題。
誤會?「是關于禹遙姑娘的嗎?」心念一動,夕顏連忙問道。
「沒錯,禹逍似乎有點誤會。」谷允臣微微地揚起了唇。「只要再忍耐幾天,等他醒來,誤會解開,就可以帶你下山了。」
下山?夕顏咬唇,逃避地不去正視這個讓她心驚的字眼。她下意識地絞扭著手,心頭的不安昭然若揭。「我和禹逍都以為……你不會來了。」她低道。
「這其中,也發生了一些事。」谷允臣又是一笑。她的舉動,沒逃過他銳利的眼。看來,誤會的人不只是禹逍,他和朝霧似乎也誤會了,夕顏她似乎不是很想下山。
沒將他的話听進耳里,夕顏擔心地看了木屋的方向一眼,心又懸提了起來。有韓姑娘在,他應該沒事的……她深吸一口氣,回過頭,發覺他正饒富興味地看著她。
「你似乎很關心錯擄你的人?」谷允臣笑道,語氣里有著淡淡的調侃。
她的舉動太明顯了嗎?夕顏臉一紅,連忙問出心頭另一個疑問。「為什麼說禹遙姑娘的事是個誤會?」
似乎察覺她在轉移話題,但谷允臣只是笑笑,並不點破。針對她的問題,他斂起了笑,緩緩地搖頭。「因為那個人並不是我。」
夕顏一怔,微蹙起眉。「那為什麼京城傳遍了謠言,卻不見你出來澄清?」
「人言可畏,永無止息,我多說又有何益?」谷允臣嘲諷道,淡淡的話語里卻滿是語重心長。「何況這關乎到禹姑娘的名節,我若出面否認,豈不更加抹黑人們對她的批判?」
沒想到,他所顧慮的比他們還更深一層!夕顏驚訝地看著他,突然明白了他的考量。他是怕他一否認,所有的矛頭會全指到禹姑娘身上,更甚者,會引起禹姑娘男女關系雜亂的流言。
「只是沒想到會拖累到你。」谷允臣輕嘆口氣,看向她。「禹逍應該沒讓你吃太多苦吧?」
她怎麼覺得他這句問話似乎另有涵義?夕顏臉微微一紅,低下頭來。「他人很好。」他的話讓她憶起了那時的畫面,好不容易稍稍遺忘的哀痛又攀上了心頭。「就是因為太好,才會受了那麼重的傷。」她低道,語音有難掩的哽咽。
「他會痊愈的。」谷允臣輕按她的肩給予支持,有著兄長對小妹的關懷,此時外出的人陸續奔進,四周開始忙碌起來。「我得去看看朝霧,免得她妨礙了別人。你要來嗎?」他朝她提出詢問。
夕顏咬唇,搖了搖頭。「我想一個人靜靜,好好地想一想。」
「那我走了。」谷允臣諒解地一笑,往朝霧離開的方向走去。
知道了事情的原委,禹逍的恨意消失,強擄她的理由就完全消失了。夕顏緩緩蹲坐下來,無助地雙手環膝。等他醒來,是否亦即是她離去的時候?
※※※
「韓姑娘……」輕輕的叫喚從門口傳來。
韓玉淨一回頭,看到夕顏站在門口。「進來沒關系,都弄好了。」她笑道,朝夕顏招招手。經過一天大伙兒不眠不休地搶救,總算是將禹逍從鬼門關前拖了回來,一切已無大礙。「還有,別叫我韓姑娘,叫玉淨。」
「嗯。」夕顏點頭,悄步走到禹逍身旁,怕過大的聲響會驚動了他。
經過韓玉淨和藥鋪上來幫忙的人的處理,沾染血污的干草和衣服已被完全清除,如今禹逍除了臉色較為蒼白,假如不去瞧他腿上包扎的白布,他的模樣看起來和沉睡幾乎沒什麼兩樣。
盡避她再怎麼盡力,有些事她還是辦不到。夕顏緩緩蹲下,指尖輕觸他厚賈的大掌.強烈的無力感攀上心頭。她也曾想替他除去髒污的衣服,也想替他換上干淨的干草,可她的力量不夠,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躺在染血的干草堆中。
「他沒事吧?」夕顏低問,關懷的雙眸離不開他的臉。
「沒傷到筋骨,只是失血過多,傷口有些發炎,他才會昏迷不醒。放心吧,阿逍身體很強健,很快就會好的。」韓玉淨笑笑,而後看著她柔道。「這些天,夠你受的了。」自他們來後,她八成也擔心得無法成眠吧!
「不會……」夕顏搖頭,眼淚卻不受控制地撲簌落下。她慌忙地拭去,淚卻像決了堤,愈拭愈加洶涌。
韓玉淨話語里的了解,觸動了她內心一直抑壓的心弦,所有深藏的恐懼與不安在這一刻澎湃地傾巢而出。夕顏緊捂著唇,失聲痛哭。除了自責,她真的好怕、好怕……
輕攬著她因哭泣而顫抖的肩,韓玉淨沒有說話,體貼地讓她將抑壓的情緒發泄出來。她只是個大家閨秀,可能連大門都沒有邁出過,突然遇到這種變故,怕不嚇壞她了?
「我好沒用……」夕顏哽咽道,無能為力的自責讓她泣不成聲。
「你做得已經夠好了。」溫柔地撫著她的發,韓玉淨柔道。「夠好了,真的。」
「要不是你們來……我……」夕顏激動得無法言語,只是一逕地搖頭,眼淚更加滾滾而下。她害他陷入危險,卻沒有足夠的能力將他從危險里救回!
「這是我們的專長,你不能這樣比,對你太不公平了。」韓玉淨替她拭去眼淚,低聲安慰。「對一個毫無經驗的人來說,你做得真的很好。」
「可是……」夕顏倏地抬頭。「若不是我,他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
她哽咽著,斷斷續續把事情發生經過說出。韓玉淨听著,即使她說得破碎,也沒將她的敘述打斷。
听完了,韓玉淨柔柔一笑。「別怪自己,是阿逍自己決定冒著受傷的可能去救你,他有權抉擇,卻下了這樣的決定。」她握住夕顏的手,認真地說道。「那是他的事,與你無關,你別把責任往自己身上攬。」
「但我若……」夕顏還想再說,卻被韓玉淨復上唇的手給阻下。
「若真追根究抵,假如阿逍當初設起惡意把你擄來,他也不會受傷了,不是嗎?」見她怔然,韓玉淨微微揚起了唇角。「說再多的假如、若是,都改變不了現在。重要的是,阿逍沒事了。」
他沒事了……夕顏輕抿著唇,感覺狂躁不安的心,漸漸地緩和下來,那種懸宕半空的無助,終于落了地。
「我以為那只是貓……」夕顏囁嚅道,直至此時,那時候的驚嚇才涌上心頭。
听到她的話,韓玉淨知道她已釋懷,忍不住笑了起來。「平地的叫貓,吃老鼠,山里的叫山貓,牙尖嘴利,連人都吃,很凶惡的。」她俏皮地皺著鼻頭。
「早知道我就不逗它玩了,誰知道它媽媽竟然這麼凶。」被她的輕快氣息感染,夕顏也不自覺地揚起了笑。
「可不是?」韓玉淨聳肩。「我們出去吧,會有人進來接手照顧阿逍的。」她領先走去,沒听到跟隨的腳步上回頭,卻見夕顏仍然站在原地。「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