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頭的迅猛龍?柏宇徹怔愣。海潮什麼時候變成侏羅紀公園了?
「就兩眼突出,嘴又尖尖的,瘦瘦的、講話聲音像恐龍叫的那個,好像姓……」她開始擰眉苦思。
他大概知道她在說誰了。「姓張?」她那傳神的形容,讓他的腦海立刻勾勒出張經理的模樣。
「你知道嘛!」她給了他一個「你剛剛還裝傻」的眼神。
柏宇徹忍住笑。「我是知道他,但從來不曉得他和史前生物竟有那麼深的淵源。」
禿頭的迅猛龍?虧她想得出!
「我覺得我形容得很貼切啊!」她抗議。
「就因為太貼切了才覺得好笑。」他笑著搖搖頭。「他做了什麼事?」
「一進門,就開始哇啦啦地宣揚海潮有多好,‘海潮之聲’有多稀世,每字每句都在表達一個意思——能被我們老板欣賞,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憶起禿頭迅猛龍那好似施舍的嘴臉,夏遷怒地瞪了他一眼。「我可是一點都不稀罕!那些話听得讓人心煩,索性就用吸塵器轟了出去。」
海潮的名聲真將公司里的人給慣壞了,讓他們以為報出海潮的名號就能無往不利。
「我會注意這一點的。那小必呢?為什麼他會讓‘那斯達克’追到大街上?」
「你說在你之前來的那個人?」見他點頭,夏立刻沒好氣地問哼一聲。「他更討人厭!一開口就用錢砸人,以為只要有錢就能夠買得到一切嗎?去!我偏不買帳!」
他可以體諒小必的,誰能料得到有人會對「有錢人」如此地深惡痛絕呢?伯宇徹好笑地撫撫額角,沒再接話。
「我也跟你說了,我不會接這個CASE的,你別再把時間浪費在我身上。」若不是對他的印象有稍稍好轉一點,她才不會如此好言地給予忠告。「更何況,我沒有設計鑽石的經驗。」
「我在寶石學及寶石學季刊看過你設計的鑽石戒指。」柏宇徹推翻她的話。
「只有那一次。」夏報以聳肩,眼底卻有抹難以察覺的落寞一閃而過。「那是唯一的一次,也會是最後的一次,我不想再為鑽石做任何設計。」
「原因?」柏宇徹望進她的眼。
在他的凝視下,她的心仿佛赤果果地被人剖析——夏頓時覺得不自在了起來,下意識地別開了目光。
「反正我討厭有錢人就是了,也討厭那些彰顯富有的產物。」她匆忙地含糊帶過。
「快把東西吃一吃,你趕快離開吧,天這麼晚,我可不想和你孤男寡女地共處一室!」
「但董媽媽和魯媽媽可都挺放心的,你又擔心什麼?」他揚起詭魅一笑,斜睨著她,用低醇如絲的聲音輕道。「怕我吃了你嗎?」
去!她不跟他算這筆冒充男友的帳,他反倒恃寵而驕起來了啊!瞧,她到現在連他名字都叫不出來,他又憑什麼和她在這兒像個家人一樣吃飯聊天?還敢用這種暖昧的語氣跟她說話?!
夏刷地站了起來,但氣歸氣,雙頰還是不由得燒紅了起來。搞啥啊!她做啥為了這混帳臉紅?!就說了嘛,有錢人果然討人厭!
「‘那斯達克’!」她大喊,下達「送客」的命令。
回應她的是毫無敵意的低嗚聲,循聲望去,所見情景更讓她氣紅了臉——那只笨狗居然窩賴在他的腳邊!去!她才是它的主人耶!
「‘那斯達克’!」再次的呼喚添了警告的嚴厲。
「那斯達克」看看她,再看看他,又發出為難的低嗚聲。
夏差點沒暈倒。搞什麼!董媽媽她們識人不清也就算了,它這只小笨呆倒戈個什麼勁啊!他不過是個陌生人而已!
看著她和它,他真覺得有趣極了。怎麼有人能跟只狗斗氣成這個樣子?柏宇徹不由得低笑,笑聲傳入夏耳中,卻轉換成另一種意思。
他是在笑她毫無主人尊嚴?!夏鐵青著臉,對那斯達克發出最後通牒。「你喜歡這人是吧?好,那你跟他去好了,我才不要不听主人話的小笨呆!」
此話一出,柏宇徹再也無法忍耐地捧月復大笑。天!他居然在一個二十七歲的女人身上看到七歲幼兒的童稚,偏她又認真得跟什麼似的,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此舉不啻是火上加油,夏臉倏地一沉,二話不說,直接抓了「那斯達克」的干狗糧和碗就往外走。
不曾被主人如此對待,「那斯達克」再怎麼呆,也知道事情的嚴重性,連忙繞著夏的腳邊磨蹭,想表達自己的忠誠,但夏根本就不看它一眼。
她不會真翻臉了吧?柏宇徹見情況不對,斂了笑,連忙上前拉住她。「沒必要跟一只狗如此計較吧?」
即使手臂被往後扯住,夏還是僵持地不肯回頭。「放開!」語音平板生硬。
她那死硬的姿勢像是折斷手臂都在所不惜!柏宇徹感覺有異,放松手中力道,只用適當的力量將她留住。「怎麼了?」他放緩語調,溫柔低問。
「我教訓我自家的狗,不干你的事!」她用力扯著手,略帶鼻音的低吼透露出不尋常的訊息。
再多的努力,在他的鉗制下都只是徒勞無功,掙月兌不開的她,反而更加用力。柏宇徹怕再繼續拉扯下去,她縴細的手臂會就此月兌臼,直接繞到她面前擋住她的去路。感覺到他的逼近,夏立刻別開頭,死也不讓他瞧見她的表情。
「你確定你要為了‘那斯達克’不肯服從驅離的命令就把它趕出家門?」他不相信她對「那斯達克」的感情是這麼淡薄。「何必呢?賭氣只會讓自己做出後悔莫及的事而已。」
背脊瞬間僵直,夏又窘又惱。去!她恨透他那洞悉一切的態度,她恨透他那像世界都繞著他運轉的從容自信,她恨她的情緒起伏在沉穩的他面前像是幼稚不堪!賭氣又怎樣?他根本管不著她!
「我沒有賭氣!」她怒吼,那強力的宣稱听來卻頗有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意味。
「‘那斯達克’既然喜歡你,你把它帶回去好了,你們一起走!走啊!」她一股腦兒地將手上的狗糧往他懷里推。
「你……」柏宇徹措手不及地被推得退了幾步,連忙握住她的肩頭阻止了她激動的舉止。「你何必一定要把事情弄到不可轉圈的地步?這樣又有什麼好處?這都只是此不事而已!」
「誰說是小事?!」心頭的委屈一涌而上,夏用力撥開他的手,仰首瞪他,嘶聲大吼。
「我親近的人只剩下這些鄰居還有‘那斯達克’,你來了不過兩天,就讓他們倒戈,全都偏向你那兒去。你可能只是因為好玩,可能只是為了讓我接下這個CASE,但他們卻是我的全部!他們是我僅有的依賴,卻在一夕之間全背叛了我,這樣的遭遇在你只是小事,對我而言卻是天地變色你知不知道?!」
他真做得過火了。柏宇徹看著她憤怒流淚的臉,歉疚感瞬間盈滿了胸臆,還多了抹連他也不曾察覺的悄然憐惜。她說得沒錯,他會這麼積極籠絡人心,除了想射將先射馬,借此增加一點談判的優勢,更有大半因素是為了逗她,想看她那充滿生氣的表情,想看兩人斗智後,勝方不再固定是她時的反應。可他滿足了好奇和愉悅,卻忘了她的處境。
「我只是和你逗著玩。」他放柔了聲音。
「一點都不好玩!你這種被權勢名利包圍的人根本就不會懂!」夏怒吼,忿忿地抹去淚水,然而另一波淚水又緊接著涌上,這樣的情形讓她惱怒不已。
去!她今天是撞了什麼邪?竟在同一個人面前失控了兩次,第二次甚至還歇斯底里地把心里的委屈全喊了出來!她在搞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