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你們全都是震懾于我的婬威之下不敢說出實話……」柳香凝震驚地睜大了眼,炫然的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不是的,這……」如兒急出一身汗,越想開口解釋越是說不出個所以然,深恐一開口又說錯了什麼話。
柳香凝以袖掩面惻過了頭,雙肩輕微顫動著,看得如兒對自己的成事不足懊惱得直跺腳,原是稱贊的美意,卻因為不會說話反而惹哭了小姐。
然而,一心想著該如何挽救失言之過的如兒並沒有發覺,柳香凝那雙隱于水袖的眼眸,原本滿盈的淚光已不復見,取而代之的是作弄得逞的淘氣光芒。
「郡主。」一聲沉冷的輕喚自旁傳來,不知何時,原本空無一人的亭階前多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在看到亭中的場面時,男子木然的神色不曾有所改變。「發生什麼事?」冷板的語音依然。
「冷護衛!」原本急得慌了手腳的如兒宛如見著救星,連忙奔到男子身旁,將方才的事情說了大概。「我真的沒那個意思的,你快點兒幫我跟小姐解釋吧!」
放眼府中,唯有冷護衛最了解小姐,無需言語,只消一個眼神,冷護衛就能夠知道小姐的意思。而說也奇怪,人如其名的冷護衛一年四季都是那張寒冰臉,全府上下也只有小姐才明白他那俊美的面容下轉的是什麼心思。
兩人之間的關系與默契,是旁人完全無法體會的,讓她覺得她這個貼身小婢很沒用,完全抓不到自己主兒的心思。如兒偷偷地嘆了口氣,小姐待她極好,她卻連一個貼身小婢的職責也做不到。
听完了如兒的敘述,冷拓影淡道︰「我會處理的,你退下吧。」
「小姐,您別難過了,如兒真的覺得您琴彈得很好,只是如兒口拙,不會表達而已,如兒先退下了。冷護衛,那就麻煩你了。」如兒滿懷歉意地說完這些話後,欠身退出花園。
冷拓影靜靜地看了依然以袖掩面的柳香凝一眼,而後旁若無人地逕自走到石桌旁,開始收拾琴具。
「你到莫府觀察得如何?」突然一句問話響起,方才還掩面輕泣的柳香凝,如今抬起的嬌容上只有溫婉的笑靨,完全看不出哭過的痕跡。
面對這樣的轉變,冷拓影依然是冷硬的表情,找不出一絲一毫的驚訝,仿佛一切早在他意料之中。「莫將軍和莫夫人兩人鶼鰈情深,絲毫沒受此事影響。」
「總算沒白幫了他們。」柳香凝淡淡一笑,輕睨了他一眼。「方才看我難過你不著急嗎?原來在你心中琴具比我這主人還重要。」這撒嬌任性的語句由她說來,仍優雅得猶如春風拂過人心。
冷拓影將琴具收回琴盒,捧在手上側立一旁。「拓影的職責在于護衛郡主的安全。」意即主人的心情並不在他的職責之中。
眼波流燦的美眸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黯然,柳香凝羽睫輕揭,唯一顯露在臉上的是她慣有的笑容,優雅中還帶著迷醉眾生的魅惑。「都跟你說別叫我郡主了,跟著如兒她們叫我小姐不好嗎?」
「郡主就是郡主,非一般稱謂得以取代。」淡然語調里有不容抗拒的威勢。
「真是一板一眼。」她輕嘆。
就是「郡主」這樣難以取代的稱謂,才會更讓她感覺兩人之間的距離是永生永世都難以跨越。九年了,她是主他是僕,這樣的關系從沒因熟稔了解而有所改變。唇邊微揚一抹自嘲的笑,她輕輕搖頭,轉身倚著亭欄看向花園的景致。
冷拓影沒再回話,只是靜靜地站在一旁,犀銳的目光環視四周,落入他眼中的不是春日的美景,而是能讓他得知動靜的任何風吹草動。
「該回房了。」不久,冷拓影淡淡地開了口。
知道他不會無端打擾她的興致,柳香凝沒有回頭,依然看著園中的美景。「誰來了?」
「大夫人、二夫人和其他小姐都到了,再不走等會兒就會遇上。」冷拓影走到亭階前,等候她的起身。
柳香凝定定地看了他一眼,含笑的眼眸微彎,讓人看不清她的想法。「我還想再看一會兒花,先不忙著走。」語畢,她反而氣定神閑地端起桌上的茶盞輕啜,不再望向他。
冷拓影濃眉微擰,雖對她此舉不甚贊同,但依然沉默不語地退回一旁守候。
不多久,回廊前傳來紛雜的腳步聲,更引人注目的是那些做作的嬌聲笑語,而亭中兩人卻恍若未聞,依然維持原來的姿勢,一站一坐,兩人出色的外表和景色相得益彰,四周的氣息月兌俗得仿佛隔絕了人世。
「喲,香凝,不是二娘愛說呀,你還真是有閑情逸致,竟還有心思在這兒撫琴賞花呢!」一聲尖銳的叫嚷侵入了這片原本寧靜的美景。
來了。柳香凝唇畔揚起一抹淡淡的戲謔,而後站起緩緩回身,優雅有禮地屈膝一福。「大娘、二娘,還有各位姐姐安好。」
冷拓影則是冷眼掃過這一群嘈雜的女子,最後又將視線掉回了柳香凝身上,並沒有上前請安。他的主人只有郡主一人,除了當初收留他的恭王爺和師父之外,他眼中根本沒有其他人的存在。
而大夫人和二夫人一方面對他無形的冷然氣勢有所忌憚,一方面對他的目中無人也早已司空見慣,壓根兒沒想過要他鞠躬哈腰。兩人一使眼色,搶至柳香凝身旁將面前的椅子坐了,跟隨而來的女兒們也迅速將其余的石椅坐滿,無位可坐的柳香凝只得站著。
這些明顯的舉動全落在柳香凝眼里,聰慧的她早已明白這些不速之客的心思,美麗的臉龐依然維持溫柔的微笑,然而眼中閃過的一抹黠色,卻是誰也沒瞧見。
「好?咱們王爺最疼愛的小女兒對我們完全不放在眼里,連請安都還得自個兒找上門來,走得咱一雙腳酸死了,又怎麼會好呢?」二夫人尖酸道,雙手握拳不住往一雙肥腿捶去。
「二娘怎麼這麼說呢?香凝從沒這麼想過,您們都是香凝最尊敬的長輩和姐姐啊!您腿哪兒酸?香凝幫您捶捶。」柳香凝無辜地眨著大眼,拎起裙角就要在二夫人面前跪下幫她捶腿。
幾乎是同時,二夫人立刻感覺有股凍人的寒光射向背脊,不用回頭也曉得來自何處。就算她有十條命也不敢受她這一跪啊,更別說讓她捶腿了!二夫人連忙將她的動作阻下。「我腿酸自有我的女兒幫我捶腿,用不著勞你大駕,省得到時又讓王爺說我欺負你。」看王爺幫她找的好護衛!
「我才不要!」一個和二夫人圓潤的體形、臉形相似的女孩立刻反駁。「要捶找丫發捶去,我才不做這低下的事兒!」
「寶兒!」二夫人氣得臉一陣紅一陣白,都怪她平時慣壞了這驕縱的女兒,連在眾人面前也不稍微假裝一下,讓她好有個台階下。
「本來就是啊,我……」不識大體的寶兒依舊任性地不曉得閉嘴,兀自還想反駁,話才一說出,立刻就讓身旁手快的姐妹給掩住了口。
「夠了沒?今兒個來不是為了來這兒丟臉的!」在看到柳香凝含笑看著這一切時,大夫人不由得沉聲怒道,活像她們是特地來演一出鬧劇給人瞧似的。
「沒錯、沒錯!」二夫人連忙附和,狠狠瞪了女兒一眼,示意她暫時別再開口說話,看到女兒心不甘情不願地點頭,才把矛頭又轉回柳香凝身上。「這段期間你避我們避得緊吶?府里也才這麼一丁點大,居然十天八天都見不著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