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狠絕的作為讓她心死,但可悲的是,心死的她,卻對他死不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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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抹俊逸的身影立在湖畔的凌波亭中,慕容恕望向湖心的眸神冷冽,一如深碧見不著底的湖水。
這兒,是她最喜歡待的地方,往往一待,就是半日的時間。
即使他一直放任她在莊園內自由活動,亦隨時有眼線注意她的一舉一動,所以就算他鮮少伴在她身旁,也對她的行動完全了若指掌。
再瑰麗的湖光山色,也有煩膩的時候,不過是西湖的景色,是什麼能讓她看得如此沉迷,百看不厭?看著斜陽日暮將湖水染上了鮮麗的朱橙,他的冷眸也給微微沾染了一抹迷離的色澤。
察覺身後有腳步聲接近,慕容恕迅速斂回紛亂的心緒,回復到面無表情。
「爺,屬下已將曲姑娘送到季家了。」完成任務的李城報告。
「季家人反應如何?」他淡問,依然看著染上橘橙的天。
「並沒有什麼激烈的舉止,不過他們臉色都難看得緊,最後還是讓曲姑娘進去了。」李城據實以報。
慕容恕冷冷地勾起唇角,早料到季家為了顧全顏面絕不可能將她屏棄門外。但收留了她並不代表季家不記恨,有些刻薄的對待,是在門關起來後才會展開,外人看來越是斯文的書香世家,心胸會越是狹隘。
眸子微眯,慕容恕沉道︰「派人進季家去監視著,把她所有的事都向我報告。」
「是,屬下告退。」李城拱手退下。
即使你把她趕出了這里,你還是關心著她。心里的聲音悄然響起。
不,這不是關心,他只是想看她在他復仇的布局下,會遭遇到怎樣的折磨而已。慕容恕眉一擰,立刻將那抹心音駁回。
最近那聲音愈漸紛雜,他早已練就了迅速反辯的功力。那反辯的速度,迅捷到連他都不禁要懷疑那是否亦為用來說服自己的謊言……他不由自主地握拳,不經意地抬頭,映入眼中的是在余暉下閃著反射光芒的白堤,心陡然一震。
她,一直看著的是白堤和那座他們相遇的橋嗎?
對她而言,一切噩夢都由那里展開。她到底是用什麼心情去看它?
會考慮到她的心情,你定是愛上她了……心音又響,這一次,他卻只是怔怔地遙望那座白堤,並未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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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原本要拆做倉庫的破舊廂房,是季家給她的房間。房里除了一張榻、一床被褥外,再無其他。
房內悶熱,屋頂會漏雨,就連被褥都透著股霉味。同樣是寄人籬下,季家給她如此,慕容恕傍她的卻是舒適的環境;季家是她的親戚,而她和他卻是什麼都不是,更甚者,還是不共戴天的仇家。
曲無瑕對這樣的環境不曾抱怨,她早將自己的心封閉了,做到視若無睹的地步。她不敢回想,不敢比較,她只能要求自己無神恍惚地過,什麼也不想地過,才能欺瞞自己不去想已不在他身邊的殘酷事實。
牆外傳來報時的更聲,曲無瑕一驚,發覺在失神間,天色已然暗下。
又一天過去了?她茫然地看著外頭,想要回想進了季家多久,卻發覺她根本無法數出已過了多少這樣的日子。
曲無瑕走出房間,一抬頭,見著的是滿盈的圓月。還記得才過端午而已,現已滿月。是嗎?她離開那里竟已近十日?
「誰?誰在那里?」一聲斥喝在身後響起。
曲無瑕回頭,發現一身醉意的季子熙斜倚廊柱,眯著醉眼看她。
「是我,無瑕。」她低道,微微詫異,她從不曉得斯文的季子熙會喝酒,還會喝到這種步履不穩的地步。
「無瑕?」季子熙鄙夷地嗤笑,搖搖晃晃朝她走近。「都不知和幾個男人睡過了,還敢叫無瑕?」
「你醉了。」刺鼻的酒臭味讓曲無瑕後退一步。
「我酒量那麼好,怎麼可能醉?」季子熙突然一把攫住她的手。「那些男人教過你什麼?也讓我試試吧?」
「放開我!」曲無瑕一驚,用力掙扎。
「讓你在我家白吃白住,和你睡上一次做為代價還算便宜你呢!」季子熙獰笑,反將她拉得更近。「別裝清高了,整個杭州都知道你是人盡可夫的蕩婦。」
「我不是,你放開我!」她費盡全力捶打他,一心只想掙月兌他的髒手。除了慕容恕之外,她的身子沒人能踫!「放開我!」
季子熙笑得邪氣,雙手將她環住,以前故作的溫文假象全然卸下,如今他只是個想一逞婬欲的急色鬼。「喲?是那些男人教你這樣才夠味嗎?」
曲無瑕拼命掙扎,可體弱力輕的她又豈是他的對手?屈辱的淚奪眶而出,情急之下,她拔下頭簪,將銳利的尖端抵上頸子。「放開我,不然我當場自盡!」她寧可死也不願被他污了她的身子!
「我才不信你敢自盡!」誰管她死活?季子熙嗤笑,低下頭就要往她吻去,卻突然發出一聲淒厲的尖叫,撫著頰踉蹌後退。
季子熙把手掌攤到眼前,就著微暗的光線看,赫然發現掌上染滿了鮮血。「你這賤貨居然敢用簪刺我?」他大怒,要朝曲無瑕撲去,卻被她手上的簪逼退數步。
「你不要過來,否則我會殺了你,再自盡!」曲無瑕顫抖著手,將手中的簪子對著他,握得死緊。
「我肯踫你還算抬舉你了,呸!」他才沒必要為了這個賤女人賠上自己的命。季子熙狠狠地啐了一口,滿心不情願地離開。
見他離去,曲無瑕手中的簪子掉落,再也無力撐持,她倚著身後的廊柱,緩緩滑坐地面,埋首痛哭。
讓她遭遇這種事也在他算計之內嗎?他怎麼能忍受讓別的男人踫她的身子?他當真對她一點也不在乎?所有的人都這麼看她,還有多少心懷不軌的人會對她下手?曲無瑕咬緊了唇,任淚流滿面,就連用力過度而咬破皮也不自覺。
她還能待在哪里?就連她想躲在那間簡陋的房間內,失魂地度過余生也做不到啊!她仰首望天,哀戚地發覺,天下之大,卻完全沒有她可以容身的地方……
有,還有個地方……緩緩地,她笑了,絕美的容顏浮現一抹幽忽的笑,她扶著廊柱站起,顛躓著往後門走去,隱于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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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曉的西湖,籠罩在蒙蒙的晨霧間,在這人跡未至的時刻,有一抹縴細的人影來到了白堤。看到那座涼亭,走了整夜的曲無瑕滿足地笑了,走得疲累不堪的雙足也感覺不到疼痛。她走上涼亭,四周盡是白霧,阻了她的視界,看不到位于湖岸的那座莊園。
她是看不見他了……曲無瑕閉上眼,原以為再也流不出淚的眼,還是泛出了薄霧。剛剛她先去跟娘的靈位拜別,才猛然想起女乃娘每年祭拜的,該是因她而犧牲的慕容恕和他的爹娘。
她與他,竟在十八年前就種下了這樣的糾葛,是命運弄人嗎?同月、同日、同時辰生,這該是一種緣,為何上蒼要將之造成一種孽緣?
白堤,白蛇娘娘在此和許仙相遇,不得善終;而她,也是在此和他初會……
「是你下的詛咒嗎?」曲無瑕仰首低喃,滂沱的淚不住地奔騰而下。「你不願後世之人擁有你求不到的良緣,所以下了詛咒,是嗎?」
腦海中浮現那日在白堤初會的情景,曲無瑕閉上了眼,有他的情景皆歷歷在目。她和他是天注定的孽緣,再也不可能了……曲無瑕攀過了涼亭欄桿,扶著亭柱而站,欄桿外的距離,必須踮起足尖才得以站立。煙霧讓她看不到底下,只听到清澈的水聲在下方流過,仿佛一股沁涼,洗滌著她的心靈,讓她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