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我端正坐好!」司敬之怒吼,見她心不甘情不願地將腳放下後,才轉過身子,立刻就對上好友夫婦興味盎然的視線。
「有什麼要對我們說的?」莫群紀輕松笑問,眼里卻有不容許對方含糊帶過的堅決。
早料到被逼向是在所難免的,但至少別在這種失控的情況之後即該死的小舞!司敬之咬牙,心里不住暗咒,然後深吸口氣,泰然自若地一聳肩,說道︰「我從許州回來了。」標準的言簡意賅。
「然後呢?」莫群紹挑眉,不容許他裝傻。
「今晚要出發到洛陽去。」此言一出,立刻讓在場三人震驚不已。
「你不是說要到長安的嗎?我們已經到了啊!」小舞當場發難,她倏地站起,對著司敬之不悅地叫囂。「坐馬車很累的,你知不知道?」
「別人在談話時不可以插嘴,尤其是用這種大嚷。」她這個舉動讓司敬之擰緊了眉。
「而且要去洛陽的只有我,你不用擔心。」
在這瞬間,小舞感到好像有人拿了把錘子重重敲在她的腦袋上,她听不到任何聲音,
只覺耳旁嗡嗡作響,他睜大了眼,看著他,滿臉不可置信。他要把她一個人丟在長安?
他怎麼能?他答應她說要照顧她一輩子、要娶她的,他怎麼能把她丟在長安?!
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中盈滿了淒楚,讓他的心猛地揪疼。沒料到她會有這種哀怨神色的司敬之猛然一震,一瞬間,想帶她同赴洛陽的話幾乎月兌口而出,然而小舞下一刻的舉動卻立刻破壞了這一切。
小舞怒氣騰騰地沖到他的面前,握緊舉大喊︰「你明明說只要我跟你到長安,你就準我跟你在一起的,你騙我,該死的體!三八蛋、殺千刀的……」感到被背叛的地開始寫出一連串的粗話,罵得越凶、淚水奔流得越急。
「小舞往嘴!」司敬之臉色變得難看,怒聲大喝。
這個舉動讓英群紹頗為震驚;相識多年,他還從未看過司敬之如此失控的模樣,不
由得朝那喚作小舞的女孩看去一眼,卻看到一張哭得涕泅縱橫、還依然不肯善罷甘休的憤恨小臉。
「你這個混帳東西,欺騙我的心,你去死好了!」明知司敬之最不喜歡她罵粗話,但被傷至極的她才不甩他,拚命用哭嚷來宣泄內心難忍的情緒,不管淚已流濕了衣襟。
看著她發潑的樣子,一時之間,司敬之只能瞪著她,完全無計可施。
那個樣子讓莫群紹見了啞然失笑,對單遠憐使了個眼色,單遠憐隨即會意,或小舞走去。「你叫小舞?別哭了……」地掏出手絹將小舞帶到一旁,柔聲安慰。
這里是她什麼人也不認識的長安啊!他為什麼要騙她?為什麼要丟下她?小舞不停地抽噎,無從依靠的無助感緊攫了她,她听不進旁邊的大姊姊說了什麼,只是望著那抹令她心痛的身影,淚止不住地流莫群紹走到司敬之面前,笑睇看他。「欺騙了她的心?她才多大?怎麼你去一趟許州還帶回了‘當地土產’?」
「別諷刺我了,我現在沒有心情說笑。」允下老爹的托孤是他一生最不智的舉動。
司敬之撫額,而後抬頭看他。「你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莫群紹揚眉不答,等待他未完的說詞,不過心里已有個底,這個忙八成與那個名喚小舞的女孩有關。
「幫我照顧這個女孩,直到我從洛陽回來。」司敬之接下來的話,證實了他的猜測。
「你為什麼要去洛陽?」莫群紹手臂環繞于胸,好整以暇地看著他。「還是你想先從那個女孩說起?」
司敬之嘆口氣,知道躲不過,只得概略將秦老爹的事說了。
「托孤是件很重的負擔。」莫群紹笑意微斂,語重心長地說道。
「我也知道,可受人青睞,推拒不了啊!」司敬之搖頭苦笑,隨即正色道︰「她的禮節你也看到了,根本就不像個姑娘家,我想把她托付給嫂子,讓她學點東西。」許州與洛陽就在隔鄰,會特地到長安再轉回洛陽,是為了秦舞而多走的。
「為什麼不帶她去?我看她很依賴你。」莫群組並不認為有這麼簡單。
「她根本一點都不怕我,要是繼續讓她跟著我去洛陽的話,只會使她變本加厲而已。」司敬之翻翻白眼,想到她的野蠻模樣就忍不住頭痛。
他覺得莫群紹夫婦定能將小舞照顧得很好,才會做出這個決定;而為了斷了她想嫁他的天真想法,是另一項沒有說出口的原因。除了秦老爹外,她不曾接觸過其他的成年男子,所以才會錯把對長輩的依賴當成了喜愛,若能經過一段時間的分離,當她開始依賴別人後,她就會明白這只是種不成熟的想法而已。
「你怎麼調到洛陽了?」莫群組狐疑地抒眉。
「這是我自己托人請求皇上的。」早在許州之時,他就已請那名傳達聖意的使者回稟呈上這項請求,在途中就已得知批準的消息。「記得嗎?我來自洛陽,那里仕紳惡官魚肉鄉民,當地的富饒全部被他們中飽私囊,但在他們只手遮天的掩蓋下,除了當地人,沒有人看到這黑暗的一面。那是我的故鄉,我不能讓她這麼被人毀了。」他會進入官場,不為名、不求利,只等著一個下放的機會,讓他得以拯救家鄉。
對司敬之這個等于主動請求貶鏑的舉動,莫群紹只是拍拍他的肩頭,這個舉動中充滿了好友間不言而明的了解與默契。他若阻止,他就枉為友了。
「回洛陽後,我會很忙,更不可能有多余心力照顧她、教她。」他看向莫群組。「你能幫我這個忙嗎?當我把洛陽整頓好後,我一定會來接她的。」
「只要那個女孩願意,我絕對兩肋插刀。」莫群紹點頭允道。
「謝了!」司敬之感激地拍拍他的肩膀,他一點也不擔心莫群紹會拒絕這項委托,
讓他最感挽手的部分是在怎麼讓小舞乖乖留下。他深吸口氣,往小舞和單遠憐的方向走去。
看他過來,單遠憐微微一笑,將哭得像個淚人兒的小舞接手給他,走了開。
「小舞。」他蹲子,輕喚道。
「為什麼要騙我?」小舞猛地抬頭看他,伸袖拭去眼淚,憤怒地提出控訴。「我離開小三他們跟你到了長安,現在你又要丟我一個人!我哪里做錯了?你也跟那些酸儒一樣嫌我是個乞丐,所以想要擺月兌掉我,對不對?」
她那自卑的話讓司敬之心頭微微扯痛。她到底經歷了多少冷眼鄙視?他伸手替她抹去眼淚,溫柔道︰「我真的、真的從來沒這麼想過。把你留在長安,是因為我怕到了洛陽會沒時間照顧你,會讓你吃苦,所以我不帶你去。在這里,莫大哥和莫大嫂會把你照顧得很好,我反而能放心。」
「我不怕吃苦啊!」小舞抓住他的袖子,急急表明。「我會乖乖的,不會再胡鬧了,求你別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我喜歡你,我要嫁你,我不要和你分開!」又來了!司敬之擰起眉頭,臉色一正,試著跟她說理。「小舞,你還小,以後會遇到的人還很多,別在現在就輕言說出喜歡兩字。」
「除了你我不會再喜歡別人了,我說過,我只要嫁你!」小舞握緊拳大喊,毫無矯飾地說出自己狂放的情感。
司敬之怔了下,還想開口解釋,但最後卻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算了,現在對執拗的她多說也無用,再隔個幾年她就能夠體會了,搞不好還會後悔自己曾做過這種幼稚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