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她對他而言,已是個負荷了。
魁克要他多停留點時間,那些族人也強力挽留,要是她也留了下來,反而是打擾了他們。他的生活在此,他的仙人掌也在此,目的已達成,她這株薔薇也該認分地回到她的溫室,別再造成別人的困擾。
反正這里已快到沙漠邊緣,她只要用指南針找到方向直走,走個兩、三天,很快就可以找到大馬士革,根本不需要再勞煩到他。然後她就可以利用各種文明的交通工具,擺月兌在這片沙漠里所發生的一切,回到台灣,回到她以前的生活……潘若瑀急忙回頭,不敢再看,怕自己會邁不了腳步。她拭去淚水,再次拉起韁繩,一步一步消失在黑暗中。
走在烈日下的三條人影,身上布滿了灰塵,臉上劃滿了憔悴,陽光曬得他們嘴唇龜裂,神色痛苦不堪。此時他們只是毫無意識地向前走著,完全不知道自己要走向何處。
戴門停下腳步,拿起腰間的水壺,結果才喝了一口,里面就已一滴不剩。他轉頭對身後的兩人伸出手說道︰「把水給我!」
那兩人原本無神的瞳孔因為這一句話染上了點生氣,兩人都下意識地模向腰間的水壺,一臉戒備。
「你們想違抗我?」戴門怒聲道,卻因缺水過度而有氣無力,完全沒有那種威勢,然而手上亮出的小刀,卻彌補了其中的不足。
「我不會給的!」其中一人退了一步,明白地拒絕,另一個原先已伸出了拿著水壺的手,听到同伴這麼說,立刻將手縮回,和他站在同一陣線。
傍水也是死,不給也是死,倒不如跟他拚了!拒絕的那人瞪視著戴門,眼中燃著忿恨的烈焰。他們會落到這種地步全都是戴門害的!
先是戴門帶著他們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後來戴門一不小心又讓駱駝馱著他們全部的水和糧食跑了,找不到方向又沒有水喝的他們只能拼命地走,希望在生命和體力耗盡前,能找到綠洲或是人煙,結果,他們其中一個之前就因缺水而虛月兌的伙伴首先宣告放棄,就這麼倒在半途,再也爬不起來。
他們根本連哀傷的體力都沒有,連眼淚都流不出來,只能繼續往前走。就在他們全都癱在地上,幾乎以為就要這麼死去的時候,天可憐見,讓他們遇到一隊路過的商隊,商隊也只能每人給他們一壺水,指點他們最近的綠洲方向,然後離去。在沙漠之中,他們沒有辦法承擔多出三個人的負擔。
在戴門犯了這些錯、害死了一個同伴後,現在居然還想跟他們搶水喝?聯想都免想!那人咬牙切齒,因憤怒而面目猙獰,連嘴唇龜裂滲出血絲都不自覺,一心只想捍衛自己的水。
「你敢不給我?」對水的渴望讓戴門赤紅了雙眼,舉刀立刻朝對方撲去。那人立刻抓住戴門的手腕,不讓刀子靠近。
他們體力都已到了極限狀態,剛開始時兩人可以說是不相上下的,但漸漸地,戴門佔了上風,將對方壓在身下,刀鋒逐漸往他的喉頭逼近。突然間,听到一聲大喊︰「別打了,有水啊!有一大池的水,別打了!」
水?聞言兩人立刻停下了打斗,看到另一個人站在高起的沙丘上,指著前面興奮地喊叫。他們立刻踉蹌地奔上沙丘,果見一個小小的綠洲在前方!什麼生死爭執全都忘了,他們歡呼一聲,連滾帶爬地滑下了沙丘,直往綠洲奔去。
三人是極盡瘋狂之能事,在水中又笑又鬧,直到喝飽了水才爬上岸,癱在岸邊不住喘息。水一入肚後,才想起他們已經一天多沒吃東西了,空月復入水,開始咕嚕嚕地叫了起來。
戴門坐起身,朝池畔的樹不住張望,希望能找到一點果月復的果實,可是張望了老半天,啥也沒有。「去找找看有什麼吃的。」直至此時,他還是端著老大的權威頤指氣使,一點自覺也沒有。
當然,這句命令是得不到回應的,剛剛擱置的過節又浮上心頭,戴門眉一橫,喝道︰「我說的話有沒有听到?不去找就殺了你們!」
「你一個人敵得過我們兩個嗎?」那人不甘示弱地反駁,爬起身,一副蓄勢待發的樣子。
正當兩人怒目相視,一觸即發的時候,第三個人又開口了︰「等一下,好像有人來了!」他們立刻側耳傾听,果然听到駱駝的鈴鐺聲。戴門藉著高低起伏的地形偵察,看到有一個人牽著一頭駱駝正往綠洲的方向前進。
他們在平時就已是作奸犯科的地痞了,更何況是這種餓到已喪失人性的時候?
當下三人全都找地方躲了起來,等待來人的接近。
隨著鈴聲越來越清晰,來人已走近了池旁,拿出水壺裝水。
「上啊!」戴門大喊,三人同時沖出,其他兩人撲向駱駝,抓緊了駱駝的韁繩,而持刀的戴門則是將那人撲倒,用力往對方喉頭刺落,卻在看清那人的容貌時硬生生地停在半空中。
「真沒想到會在這里遇見你!」戴門惡狠狠地咬牙道,將刀尖抵上她的喉頭。
直至對方的頭巾因他的攻擊而掉落,他才看出原來這名獨身的旅客竟是引起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你的同伴呢?」第一個反應,戴門立刻就是左右張望,深恐又發生上一次被人打得落花流水的情況。
此時被人用刀子抵住的,正是潘若瑀。她咬緊下唇,倔強地閉嘴不語。
其余兩人見事情有異,將駱駝系在樹上後走了過來,看到她的臉時,也大吃一驚。
「你的同伴呢?」見她一直不語,戴門將刀尖又抵進了一些,滲出了些微血絲。
「我在這里,快點救我!」突然,潘若瑀朝著他身後大喊。
戴門大驚,急忙回頭,看見後頭只有兩個向後望的同伴時,才明白自己受騙,要再掉頭已來不及,因為她已趁著他松防時狠狠地將他踹離,而那一腳,又是不偏不倚地正中要害。
等那兩個還在張望人影的同伴听到哀嚎聲回過頭來時,只看到戴門在地上打滾,而對方已經跑上了沙丘。「快點追!」其中一人當機立斷,拔腿便追,另外一人頓了下,也立刻追了上去。
「快來扶我啊!」戴門慘叫著,卻完全沒有人理他。
潘若瑀只能死命地往前跑,完全不敢回頭。她為什麼這麼不小心?居然沒有看清四周,而且還遇上戴門他們,要是再被捉到,她一定必死無疑!
「別跑!」身後有人大喝,她依然腳步不停地往前跑。
「停住!」又一聲斥喝,聲音比方才近了許多。
慌亂中的她沒有注意到有蹄聲快速逼近,也沒有發覺對方的喝聲有異,她只是閉著眼,用盡所有力氣往前狂奔。突然有人伸出手臂從她身後往上一帶,將她抱離了地面,潘若瑀驚叫,努力掙扎,沒頭沒腦地朝對力打去。
「該死的,別再動了,等一下摔斷了你的頸子!」突然,一聲怒吼遏止了她所有的動作。
為什麼她會覺得對方的聲音如此熟悉?潘若瑀驚訝地張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那張令她心傷的臉——方擎正又憂又怒地瞪視著她。
「為什麼……」她不敢置信地喃道。
「我才要問你為什麼!留下一張字條,就獨自離去,為什麼?」方擎搖晃著她的肩頭,狂怒吼道。「你急著出發可以直說,沒有必要這麼做!」
她知不知道當他在隔日看到她留下的字條時,心里有多恐懼,他擔心怕駱駝的她會管不住駱駝;擔心美貌的她獨身會受到盜賊掠奪;更擔心她會迷失在沙漠之中,成為枯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