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謝武司眼底閃過一抹怒色,隨即平復。「明早九點,到我這里。」
「明天見。」
握著回響空音的話筒半晌,謝武司才把它放下。
為何事情如預想中順利,而他卻感受不到絲毫喜悅?她的語音雖然平靜,依然無法將她的傷痛完全掩蓋。而她,心中不再存有任何情感因子的他,听到她的聲音,卻無法舒展眉頭。
他用力甩頭,企圖甩開心中那股軟化心智的柔情,伸手按下通話鍵,對秘書吩咐。「幫我把嚴律師找來。」
另一邊,沈關月掛上電話,盯著手上的銀雙鐲,不知這個決定是對是錯。她走出公共電話亭,買了一張電影票,是什麼片子她根本沒留意,只是想把自己沉溺于黑暗中,將悲哀無助深深埋入。
第四章
在飛往洛杉磯航途中,沈關月偷偷打量身旁假寐中的男子,回想起她和謝武司簽訂合約時的情景。
他們之間的買賣合約訂得很簡潔,履約期自磊新與擎宇合約實行時開始,?期一年;期間中,她必須配合他所有的要求與命令,不得有異;期滿後,她將獲得一千萬做?分手費。
接過那紙合同時,沈關月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那時,謝武司突然問她有沒有護照?
她輕輕點頭示意。她有一本護照,上頭有多國簽證,日本、美國、歐洲各國等琳瑯滿目,卻獨缺出入境記錄。因為她父親不可能讓她遠離他的視線,所以她只能看著簽證,藉著想象環游世界、置身于不同的國境中。
謝武司看到她的回答,不置可否,只是要她帶著護照及一些簡單的行李。
就在合約開始的第一天,她拎著一只小登機箱,里頭裝著幾件換洗衣物,就毫無準備地被謝武司帶到桃園中正機場。他不說,她也不問,跟著他,走進空無一人的頭等艙。
俊美又多金的他,是機上貌美的空中小姐急欲表現的對象。在對談間,得知頭等艙已被他整個包下。
他是無所不能的,她想。就連公民訓練也從不讓她參加的父親,也被他用出國進修的名詞給說服了。
對她一向冷漠的父親,在她的桌上丟了一些錢,說︰「跟著謝先生去國外學習,認真點,別讓沈家蒙羞。」
她盯著桌上那筆不知?數多少的鈔票,心中對父親已毫無感覺……「第一次出國,怕嗎?」身旁傳來謝武司懶洋洋的語調。
沈關月回神,抿著唇,搖搖頭。在謝武司接過她的護照時,他只挑挑眉,但她知道,他已明白她那堪稱幼稚可笑的行徑、知道里面的簽證不過是一種假像。
謝武司斜靠著椅背,手支著頷,雙眼微眯,觀賞她故作的冷做與鎮定。
「在我面前,長發必須放下。」他伸過手,將她腦後豐厚的發辮松開,讓柔細的發絲自他指間流瀉而過。
「這是第一個命令嗎?」她淡淡地問,看著他的目光含著譏諷。
「或許。」他聳聳肩,倏地攫住她的腦後,臉逼近她,兩人相距不過一公分,她可以感受到他溫熱的氣息落在她的肌膚。「上班第一天,你要如何證明你的工作能力?」
「工作能力?」沈關月低垂眼睫,小心地開口,怕唇瓣會觸踫到他。
「你忘了你的工作性質了嗎?」謝武司輕笑,帶著蓄意的殘酷。在交易開始的第一天,他必須厘清雙方的分際,以免日後糾扯不清,怕自己情難自禁,也怕她付出感情;他劃分界限,為了讓雙方都不逾矩。
「伴游,陪側,侍寢。」沈關月一字一字輕吐。她忘不了當時他說出這些話時,臉上的表情有多冷冽。
「看來你記得,不過我可能需要先引領你進入狀況。」
*9*9*9
出了境,立刻有一名黑色西裝打扮的男子接過她的行李,將他們引上候在門外的車子。車內座位寬敞,兩人各據一方,各懷所思。沈關月望著車窗外起伏交會的寬廣公路,貪婪地想將在美國的每一個印象刻在腦海。
隨著街景的流逝,車子駛入一幢大廈的地下停車場。謝武司真的很富有!到達頂樓的電梯門一開?,看到眼前預備起飛的直升機時,她是這麼想的。
沈關月對于行程完全一無所知,一切都操控在謝武司手中。她只能自窗外俯瞰出去,看著帶著綠意的地面轉換成沙漠地形,遠方是光禿的高原,黃沙環繞。
在夜幕低垂之際,直升機飛入了絢爛之都──拉斯維加斯。
進入位于頂樓的總統套房時,沈關月難掩好奇的眼神不住打量。房間很大,大到連書房、會客室都一應俱全。
謝武司見了她像孩子般的舉動莞爾一笑,但只是一瞬間,隨即便又回復他慣有的冷硬,往書房走去,取出手提電腦與行動電話,開始處理公事。
沈關月走到浴室,首先見到的是偌大的更衣間,一層層的毛巾櫃里置滿了大小不一、膨松飽滿的白色浴中、毛巾與手中;一面和人齊高的更衣鏡瓖在牆上,映出一名神情迷幻的娉婷女子。再往內走去,光是一個浴池就有她家一個浴室那麼大,池中水流滾動,散發著清芳的淡雅花草香。
淋浴間被透明的玻璃隔成獨立的空間,六角型的設計,像是置于寬廣中的一顆通體透明的水晶。在里面淋浴一定很舒服!她輕輕撫過明亮的玻璃,想象著那種感覺。
沈關月走至洗手台處掬水洗臉,冰涼的水觸上頰,令萎靡的精神振奮許多。美國與台灣的時差與長途飛行對初次出國的她而言,有點負荷過重。雖然在飛機上為了逃避謝武司炙人的視線,一直閉緊眼眸、斷斷續續地睡著,但她依然感到頭昏腦脹。
取餅台上備好的梳子,撫順因直升機卷起的狂風而略顯凌亂的發,然後靜靜地看了鏡中人好一會兒後,才走出浴室。
沈關月走進主臥室,並沒有把燈點亮,視線掠過覆著平整亮綢絲被的寬大雙人床,想起今晚即將發生的事,她的手心微微冒汗,開始緊張。
「參觀夠了嗎?」謝武司戲謔的聲音在門口處響起。
沈關月聞聲迅速回頭,看見他兩手張開扶住門框,身材高挑的他幾乎頂上門框,客廳溫和的燈光自他身後披瀉而進,在地上造成陰影,他的臉龐隱沒在黑暗中,只有閃著灼亮火光的雙眸綻放著不容忽視的光芒。
她慌亂地退後一步,卻忘了身後是張大床,她的腿踫到床角,跌坐下來。
謝武司見了低笑,按上門邊燈的開關,踩著優雅的步伐到她身旁,俯低上身。沈關月以為他又要吻她,僵硬得不敢動彈,沒想到他只是越過她,拿起放在她身後床上的東西。
「要吃你也不會是現在。」謝武司察覺到她的反應,笑了。
他是故意的!沈關月微惱地想。瞳孔在看見他手上拿著的東西,迅速放大。
她完全沒注意到床上還平攤著這套禮服。
「去換上。」謝武司將禮服遞給她。沈關月伸手接過去,看了他一眼,走進浴室。
謝武司在床沿坐下。不一會兒,浴室的門又再度打開,他听到門開的聲音抬頭一看,這一眼,奪去了他的呼吸──他知道她身材玲瓏有致,卻不知道她居然能把這套禮服的優點完全展露出來。
黑色將她白皙的膚色襯托得更加雪凝,禮服?削肩設計,自頸側削至腋下,將她豐圓的肩在空氣中;貼身的衣料隨著她凹凸有致的曲線起伏著,在腿彎處打了幾個褶,魚尾裙擺流瀉而下;雪白的藕臂上只有一銀雙鐲閃耀著光芒,非但不覺單調,反而凸顯了她沉靜雅致的氣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