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男同學見狀,將班長還未接牢的單子自武司手中搶過。
「棋藝研究社?」那個男同學看清後怪叫,將武司由頭到腳上下打量,渾像他突然多了一個頭。
那個同學的唐突侵犯了武司的隱私,他雖感不悅,但依然笑笑地拿過單子,再次送到班長手中,一回頭,才發覺身後圍了一群旁觀的人潮。
「怎麼了?」武司優雅一笑。
「你……真的參加棋藝社?」一個女同學問,帶著不可置信。
武司微微頷首,算是回答。
「那我也要改成棋藝社!」那名女同學大叫,搶到班長身旁,想拿回填選單更改。
其余的人見了,紛紛往班長處奔去,心里暗自懊惱自己反應慢,要是晚了報不到名,就少了和武司相處的機會。霎時,班長已被班上女生淹沒,「我也要」的聲音此起彼落。
趴在桌上休息的沈關月被吵得抬頭,擰眉看了一眼,轉身調了個方向又趴回桌面。
被人群圍擠的班長,雖在隆冬低溫的環伺下,卻也冒得滿身汗。
「你們的選單早在上午就交到訓導處去了,怎麼改啊!那是因為武司的選單忘了帶,拖到下午才給,不然也早交去了。」班長急忙辯解,純粹是武司個人因素,不是他不幫忙啊!
「不管啦,幫我們拿回來改!」一個女生蠻橫地插腰跺腳,其他人見狀大聲附和。
「這我可管不了,要改,自己找訓育組長!」班長不堪其擾,?下這句話,連忙沖出教室,月兌離這群無理取鬧的娘子軍。
訓育組長?大伙愕然,腦中自動浮現虎背熊腰、滿臉橫肉的凶猛中年男子,不約而同地嘆了口氣,直嚷無緣。
下次一定要等武司決定社團後才要交選單!每個人都在心底許下了這個誓言。
*9*9*9「學姊,拜托,拜托啦!」一名胸前繡著一條紅杠的女學生雙掌合十地哀求。
「我真的沒有辦法……」沈關月微皺著眉,一向靜默的臉上帶著?難。
「只是顧問而已,絕對不會要你代表出賽的。只要在午休的時間到社辦指導一下參賽的社員,我會幫你跟老師請公假,只要中午就好,絕對、絕對不會耽誤到你回家時間的,拜托啦!」
下個禮拜的圍棋大賽迫在眉睫,偏偏一向?社團台柱的沈學姊又因為家里的不知名因素辦理退社,現今社內完全沒有上得了台面的人,不請沈學姊幫他們惡補一下怎成?臨陣磨槍,不亮也光呀!一想起那幾個沒用的社員,社長的拜托聲嚷得更勤了。
沈關月咬著唇,內心不斷掙扎。當初為了父親退出自己喜愛的棋藝社實屬萬般不願,而今社團有難,又怎狠得下心視而不見?
反正只是午休時間,還是能準時回家,父親不會知道的。
沈關月說服自己後,點點頭說︰「好吧!」
「真的?」社長緊捉住沈關月的手。「那我中午來接你!」
「我自己過去就好了。放心,我不會食言的。」沈關月看出她的疑慮,開口應諾。
「不是不相信學姊啦,只是有點心急而已。」社長急忙解釋,此時上課鐘響。「中午社辦見嘍!」她笑著揮手,帶著完成任務的笑往教室飛奔。
看到社長飛揚散發的得意,沈關月莞爾一笑,轉身走入教室。
座位靠近走廊的武司含著笑,目如朗星的眼眸將走廊上的一幕盡收眼底。當初他純粹只因為興趣及貪圖清靜才選擇了乏人問津的棋藝社,沒想到,卻得到了意外的收獲。
或許,他這名新進社員,該?中午的集訓表現出一些關心。
*9*9*9在整排以薄木板簡陋隔開的社團辦公室中,棋藝研究社位于最尾端、最不受人重視的角落里。小小的,鋪了四張榻榻米,上面擺了三張小茶幾和幾個已經不再膨松的座墊,看得出來這個戰績不佳的社團所能申請到的經費有多拮據。
「學姊,怎麼這麼晚才來?」
沈關月才剛推開社辦搖搖欲墜的門,社長就已沖到門口迎接。
「總得讓我吃過飯吧。」沈關月淡道。連社長都這麼不沉著,難怪棋藝社總是沒長進。
「哦!」社長吐吐舌。雖名?棋藝社社長,但高一的她仍不月兌稚氣,會冠上社長這個頭餃也純是人緣好,跟棋藝無關的。
沈關月彎腰月兌了鞋,踏上榻榻米,一抬頭,武司那雙黑湛的眸子就在眼前,她驀地一驚。怎麼他也在這兒?腦海浮起選社那日班上喧鬧的情景,原來是他選了如此冷門的社團,才惹出那場騷動。
「嗨!」武司笑著打招呼。「你也是棋藝社的嗎?」
沈關月抿抿嘴,並不答話。
「學姊是我特地情商請來的顧問啦!」社長走至沈關月身旁,側著頭,眼光不住打量面前的郎才女貌。「你們認識啊?」
「同班罷了。」沈關月簡短回答。
社辦里還有另外三名社員,全是對棋藝有興趣才加入的,其余的掛名社員,別說是來社辦了,連平常的社團時間都難得下完一盤棋。
沈關月對武司視而不見,走近一對正殺得難解難分的社員,觀看一會兒戰局,開口點出兩人的缺點在哪里。
社長拉了另一個對手開始布子,沈關月走近,從棋盤上空有交錯方格觀至黑白子滿布,依然不肯挪步。因為──他,就在另一張茶幾旁。
他到底想怎麼樣?沈關月一向只有深藏自隱的情緒給染上了赭紅的微怒。
武司對于她的視若無睹,不怒不惱,只是帶著興味,視線隨著她的身影移動。看到她明顯的閃躲,他笑了。他還以為在她冷漠的眼中,他和班上同學一般,不曾重要到讓她在腦海中留下印象呢!
見他人殺得難分難解,一局接著一局,沈關月被引起了棋癮,卻苦于顧問的身分,無法加入戰局,怕會妨礙到參賽社員的練習時間,只得續做局外觀。
「顧問,指導一下新進社員吧!」望進沈關月眼中的渴望,武司開口。
沈關月聞言背影僵了一下,遲疑一會兒才挪步走近,隔著茶幾在他面前跪坐下來。
只是下棋而已,沈關月安撫自己,不知為何,從武司轉來的第一眼起,只要一接近他,她就不由自主地感到緊張恐慌,那股恐懼讓人無法捉模,令人感覺麻麻的、酥酥的,像是渾身沒了力氣,站不住腳一般。
「下圍棋嗎?」沈關月強定心神問道。
「不。」武司輕笑,起身取來棋盤,旋又盤腿坐回原位,將棋盤置于茶幾上,取出棋子逐一擺上。「圍棋太單調了,我比較喜歡以物克物、階層分明的象棋。你拿手嗎,顧問?」武司挑眉凝睇著她。
「玩玩而已,沒有什麼拿不拿手的。」被看得心慌,沈關月急忙低頭,搶先將馬挪出。「我先走,該你了。」
武司聳聳肩,走出了他的第一步棋。
她也偏愛象棋;在棋局上,她不再是受人輕視、遭人非議的沈關月,她化身為萬物的主宰,調兵遣將,運用智慧將對方逼入死境,藉著攻擊釋出她在現實生活的苦。
局至中盤,原本掛在武司臉上的自得神情被凝重取代,他沒有料到外表柔弱的她,思慮竟如此精銳細密,一開始的輕敵行?將他自己推人了萬劫不復之地,望著棋盤上各被壓制而動彈不得的兵馬,苦惱地皺起了眉。
「我輸了。」努力搶救了頹勢一會兒後,不待沈關月喊出將軍,武司便自動投降。
沈關月隱含著得意,也有些驚訝一向暢行無阻的她竟會陷入苦戰。他本已墮入必敗之路,再難挽救,卻還能在最後狠狠反撲,將她手下兵馬吞噬大半。要不是在一開始她已搶得先機,將他的後援去除,現在俯首稱臣的人恐怕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