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判的結果如何,她完全不知,那是項禁忌,沒人敢問,也沒人敢提。
沈李碧如心疼女兒,特地到金飾店打了一雙銀鐲戴在沈關月腕上,遮住那道疤。隨著年齡增長,一寸寸地重打放寬,但自沈關月十四歲後,雙鐲的大小就再也沒改變過了。
後來,沈李碧如死于一場車禍中。從此,原本安靜的沈關月更加沉默了,在沈家的地位也越加薄弱。
沈彌對她完全視若無睹,卻嚴格規定她放學後一定要直接回家,只要稍微遲了,一個冷寒的眼神就讓她比承受打罵更難過。從此她不敢在任何地方逗留,相對的,和同學間也形成了一層無法化解的隔閡。
小鎮隨著經濟繁榮的發展了,原本的田埂成了水泥大道、村落成了衛星城市,而沈彌看準了當初乏人問津的電腦業擲下大筆資金,獲利竟超乎他的想象,成了電腦業界中的開路元老。但,財力勢力都有了,卻依然抹不去人們的記憶,只要一見到沈關月,他就忘不了她為他帶來的恥辱,成了他心頭永遠的痛。他只但願從來沒有生過這個女兒!
身材早熟的沈關月,體形越趨完美,卻只增身高,體重倒也沒增加多少。三年前的雙鐲,三年後依然合適。
她望著傷痕怔怔地發愣,直至敲門聲響才回神。
「關月,吃飯了。」外頭的張姨喊著。
沈關月把雙鐲戴上,起身開門。
「張姨。」張姨是自沈李碧如去世後,沈彌請來的管家。
「你的晚飯,餓了吧!」張姨將托盤遞給她,沈關月伸手接過。
自遇暴那晚起,沈彌拒絕和她同桌用餐,只要在餐桌上見到沈關月,立刻拂袖離去。沈李碧如沒辦法,只好讓關月獨自在房內用餐,一直至今。
「還好,謝謝。」沈關月輕輕道謝。
「快吃吧。」張姨看了一眼,無限疼惜。如果關月是她女兒,早就疼入心坎里了,真搞不懂沈先生,那麼乖巧文靜的女孩,怎麼狠得下心如此冷淡對待呢?她也知道那件事,但,這又怎麼能怪小孩子嘛!
「嗯。我待會兒自己收碗就好了,張姨你先回去吧。」見她不肯,沈關月再度堅持。「你先回去吧,你的小孩在等你呢。」
張姨無法,只得離去。
沈關月將房門掩上,把托盤放在書桌,和著米粒一口一口
、緩慢地將她的孤獨哀傷吞咽而下。
*9*9*9「大家安靜,今天我們班來了一個轉學生,大家鼓掌歡迎!」
座位靠窗的沈關月望向二樓窗外,對老師的話提不起任何興趣,連頭也不回。直至听到班上女生的驚呼聲和竊竊私語,才勉強地對那名轉學生投過視線。
才一轉頭,就對上一雙明亮的眸子,讓她驀然心驚──那眸子,如燦日。
站在講台上的男生,身高約一百八十公分,標準精瘦的體格是全場女生注目焦點。幾縷黑發隨意地散在額前,添增了野性,身上白襯衫的前兩顆扣子沒扣,領子霸氣地往外翻,再襯上微敞的西裝外套,硬是把千篇一律的制服穿出了他的獨特風格。
他的容?是俊美的,卻又不失陽剛,唇角帶著淡漠又自傲的笑,拿著粉筆的手在黑板上揮灑出兩個大字──武司。
「這是我的名字,今後加入會二甲,各位多多指教。」武司展開個充滿陽光的笑容,這股無法抵擋的魅力,立刻引起班上女生有如花痴般的嬌笑聲與討論聲,隱約還夾雜著抑制過的尖叫︰「好帥」。
武司雙手撐在講台桌面,居高臨下;講台也不過高了一階,卻給沈關月一種睥睨天下的錯覺。他的視線掃過全場,到沈關月身上時停頓了幾秒後,才又移開。
在和他的目光直接接觸的?那,沈關月立即把頭轉向窗口,不願與之對望。因他眼中閃耀的目焰讓暗沈的她無法承受。
老師見情況有點失控,站上講台,企圖取回維持秩序的掌控權。
「好了,介紹完畢,我來幫你安排座位吧。」這句話立刻又引起一陣騷動,誰都不敢言明,但每個女生眼中卻透著祈求。
「嗯……」老師看了好一會兒,才指著靠著走廊的最後一個空位說︰「你就坐那里吧。」
前面、左邊是男生,右邊是牆壁,後頭是掃地用具兼垃圾筒,武司嘲弄地笑笑,這個老師還真懂得安排啊!
武司走下講台,視線不經意地看向靠窗的沈關月。
從她轉向窗外的角度只能看見她的側臉與粉頸,那個女生整個身子沐浴在暖陽的照射下,感覺卻比班上任何一人都來得沉靜,宛如陰影。
他定定地看著她,連他自己也沒有察覺,她那特殊、沉靜的身影,已悄悄進駐他的心頭,烙在他的心版上。
*9*9*9武司才轉來一個星期,就已擄獲了眾人的注意。
沈關月淡漠的眼神橫越教室,投射在被人群包圍的武司身上。他坐在課桌上,長腿伸至前方的桌面跨著,雙臂擱置膝上,兩手交握。
閑適的氣質渾然散發,這樣的動作非但不讓人覺得粗魯無禮,反教人為他的特質傾折。
她想不通,一般而言,相貌俊美的男生應該只受女生歡迎,而遭同性排斥,但為何他卻如魚得水,隨意游走在兩泓池水間?
在同性群中,他可以帶著玩鬧嘻笑,聊各種男生有興趣的事物,灑月兌而不羈,但如果注意看他的黑眸,可察覺他的眼底帶著不易被人發現的置身事外。往往他只提起話頭,團體中心應他而轉,一旦話題聊開了,卻不見他發表任何意見。
仿佛他在導一出戲,引起了演員們的個性,交由他們自由發揮,自己退至一旁,嘴角噙著淺笑,收錄各人反應。
而在異性群中,他來去自如,得當地對待每一位崇拜者,使得人人有機會,卻是個個沒把握。玄的是沒有一個會打翻醋壇、搞什麼陰險花招,每個競爭者都安然相處。
對她們而言,能得到武司是一種神?,她們完全不敢奢望,因此形成了這種太平狀態,也可由此見識到武司在她們心中的形象地位。
沈關月輕輕搖頭,這樣的結局她們就滿足了?只想當個女配角,卻將女主角的位置空著,沒人敢上。也難怪,這個小鎮雖已繁榮發展,保守的民風卻還是一如往昔,一如她的事?,像一灘死水,滯留在此,久久不去。
圍成一團的小群體因某件事大聲哄笑著,坐在中心的武司,雖被人群包圍,但沈關月背起書包走出教室的動作,並沒有逃過他的注意,他的視線隨著那窈窕的身影漸行漸遠。
「喂,武司,你在看什麼啊?」一個男生發現他的心不在焉,立刻大喊。
眾人隨著那人的喊叫聲,順著武司的視線望去,立刻,每張臉上所呈現的表情不是鄙夷,就是不以為然。
「原來是她啊!」一名女同學撇撇嘴,翻了個白眼。
武司見了大家的反應,不解地微微皺眉。
「她怎麼了?我記得……她叫沈關月吧!」武司問道。他一向不喜探人隱私,但此時對她的好奇卻掩不住地油然而生。
這句問話一出,人人臉色怪異,男生笑得曖昧,女生紅著臉,小聲交頭接耳。
武司挑眉,用眼神詢問坐在他面前的男生。
那個男生生性敦厚,拚命搔頭,期期艾艾了半天還說不出個所以然。
旁邊一人看不過去,推了他一把。「我來講啦,看你這樣真會被氣出心髒病。」那人擠到武司身旁,手搭上他的肩。
「怎麼?你對她有興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