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壯士,我家小姐請您下樓一敘!」讓嚴彥很想掐死她的小丫鬟,宛如噩夢般地就站在樓梯下頭大聲叫道。
下一刻,楚千金捏著繡帕,依舊滿臉嫣然,並含羞帶怯地朝嚴彥輕喚。
龍項呆呆地張大了嘴,「嚴小子,你這是何時招來的桃花債?」若是給雲儂知道了,看他不被扒下一層皮來。
「我是被迫救她。」嚴彥冷冰冰地聲明。
「然後她堅持以身相許?」
久候多時,卻怎麼也不見樓上的心上人移動腳步,楚千金張大了一張瑩亮的水眸,不信他就這麼狠心。
「壯士,奴家……」
奴個頭。
已經受夠的嚴彥,不多嗦,直接對她來個隔空點穴消滅噪音,省得她繼續以肉麻來殘害他的雙耳,接著,他對那位呆站在原地的丫鬟努努下巴示意。
「帶著她滾。」
望著嚴彥眼中嫌棄目光,遭點中啞穴的楚千金,眼眶中的珠淚再也忍不住地汩汩墜下,在客棧里的人們紛紛看向她時,她以衣袖掩著臉一路哭跑出去。
「小姐!」
龍項涼涼地道︰「哇,不會這麼簡單就放過你吧?」
說時遲,那時快,客棧外頭果然傳來了陣陣泣訴。
「嗚嗚,舅老爺……」貼身丫鬟直接向趕來的靠山告狀,「小姐她、她……」
在龍項和嚴彥還面面相覷,不知來者究竟是誰時,外頭馬上又傳來一中年男子的暴怒大喝。
「豈有此理!」
不過多久,客棧外頭傳來整齊劃一的重重步伐聲,他倆疑惑地來到窗邊往外一看,就見不知哪來的大批官兵,已高舉著火把,密密麻麻地包圍住客棧前後左右,而方才的那位丫鬟,則囂張地抬首望著他們,大有「任你功夫再高也插翅難飛」的意味。
「龍項你這烏鴉嘴!」
*****
轉眼已是隆冬了,嚴彥所買的這座山莊,就像顆被隱藏在雪地里的珍珠,即使再如何細看,也甚難在染了霜雪的漫漫山林間找出它來,它遺世獨立在江湖之外,不受外頭丁點貪婪的人心打擾。
可這兒雖好,天上有萬千飛絮,人間卻有滿月復相思。
「你別心急,嚴彥或許只是路上耽擱了,他能佔上排行榜前三名可不是浪得虛名的。」韓冰在雲儂又在院里站了一早後,難得地站在她的身邊安慰。
她低垂著頭,「都幾日了,他能耽擱什麼?」
韓冰很不習慣這樣的雲儂,想起這些日子來她眼底的落寞,他心中的歉意不禁又再高漲了些。
「不如這樣吧,我下山去看看,說不定他就在路上了。」好歹嚴彥是為了他才留在魔教總壇的。
雲儂沒說什麼,而韓冰也不等她答應,便踩著一院厚厚的積雪走了。不知又在院中站了多久後,難得歇停的雪花又再次自天際落了下來,不過一會兒就掩去了韓冰的足跡。
她彎身掏起一把新雪,看它在她掌心的溫度下緩緩融化,無力抵抗,就像她的心。
在這漫長的等待日子里,她多了很多空閑的時間,以往總是腦中塞滿了東西的她,很難得的,什麼繁雜瑣事與江湖恩仇都沒多想,她只想著一個還遲遲不回家的人。
或許就是日里夜里想他想太多了,她才明白,感情就像是沙漏里的細沙,也是經過長年累月的累積而來的。
而愛情也是,早在她還不明白時,它就已如細沙般堆積住她的心頭上,因此會愛上嚴彥,是再自然不過的事,就因為它太過理所當然,所以她才一直都沒有深刻地察覺到而已。
以往嚴彥出門做買賣時,她從不曾像這回一樣如此掛念著他,也不會無時無刻不在擔心他的安危,這些天夜里,每每一想到他可能在魔教遭遇到什麼不測,她就覺得像是有人在她喉際架了把刀,一寸寸地陷進她的皮膚里,還不肯讓她張口喊痛。
長久以來,她自認一直都是她縱著他、慣著他,可獨坐在這座山莊里,想著又再次外出拿命拼搏的嚴彥時,她發現,他也在嬌慣著她、呵疼著她,他從沒舍得讓她沾上外頭的半點風雨。
如果他回來了,她一定要逼他再多練幾本秘笈;如果他能安然無恙,那麼她就讓他繼續他的媳婦夢想,往後再也不阻止他犯傻了;如果他能再站在她的面前看著她的眼楮,到時,她就老實的告訴他,她也喜歡他很久很久很久了……
她假設了那麼多的加果,可她也明白,這時的如果,是最難言最寂寞的痛。
若是沒有了他,那麼無論是什麼如果,也都只能是如果了。
已然積蓄到頂點,再也無法負荷的淚,終于漫出了眼眶,悄然落至地上,雲儂蹲下了身子,將臉埋在掌心中,無聲地慟哭。
「小儂?」
披星戴月趕回來的嚴彥,一沖進大廳前的院落里,就見雲儂在雪地中縮成一團還渾身隱隱顫抖著,他趕忙奔過去,蹲在她面前挪開她覆面的雙手,心疼地看她那張已被淚水染濕的小臉。
「怎麼哭了?」顧不得雪地冷,嚴彥連忙坐在地上,把她拉進懷里輕輕拍撫著。
雲錯愕地看著方才還在心上念著的人,半晌,潰堤的思念,令她再也無法掩藏。
「……你怎麼才回來?」她難以自己地撲進他的懷中放聲大哭。
很多年沒見她這般大哭的嚴彥,登時慌了手腳。
「別哭……」他口拙地說著,又是安撫又是拭淚,「別哭,小儂不哭了……」
「我就哭!」
嚴彥不知該拿她怎麼辦,哄了好半天也不見她收收淚,他只好把她抱過來親親她,直親到她不哭為止。
「你瞧瞧,我真沒事……」他在她還吸著鼻子時,拉著她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擱,「不然你模模,我就連根頭發也沒少。」
雲儂凝睇著他,在她長長的眼睫上,還懸著一滴清淚。
「真沒事,我好好的回來了。」他嘆口氣,俯身吻去她眼角的淚。
她喃喃抱怨,「為什麼這麼慢才回來?」
嚴彥面色一僵,「路上,踫到點小事……」
「什麼小事?」她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狀。
「呃……不是什麼重要的小事。」家和萬事興比較重要。
很可惜,龍項就是老天特意派來拖他後腿的。
「嚴小子,你這算哪門子的兄弟?居然讓為兄的去替你收拾桃花債!」龍項氣呼呼地走進院中時,劈頭的一句話,就讓嚴彥想隱瞞的事當下現出原形。
也跟著追進來的韓冰,雖想掩上龍項的大嘴,但動作還是太慢了些。
「他說什麼?」雲儂微微眯起杏眸,一改先前哭泣的柔弱模樣,眼底霎時充滿了危險的光芒。
嚴彥拼命朝她搖首,「不是不是,絕對不是你想的那樣……」
「你招惹了別的女人?」好啊,她在家中擔心他的生死,為他哭為他急,他在外頭居然還有空拈花惹草?
他急急澄清,「我的心里只有你而已!」
雲儂才不听信他的片面之詞,一把推開他後站了起來,直接問向參與了過程的另一人。
「龍項,你說。」
「呃,我急著要上茅廁,好急好急……」龍項也知道他不意捅了馬蜂窩,為避風暴,一點大俠風範都不顧了。
她又再問︰「韓冰?」
「听龍項說,嚴彥在回來的路上救了一名女子。」剛退至院外的韓冰,看了躲在牆邊沒走的龍項一眼,選擇實話實說。
「然後?」
「那女人堅持要以身相許。」
「我堅持大恩不言謝!」嚴彥忙跳出來扦衛清白。
韓冰繼續轉述,「听說那女人的舅舅是個來頭頗大的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