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言在他們仍是心火不減,各自抽出腰間的陌刀後,她微眯細了眼,動作快速地一揚袖,只在眨眼瞬間就以兩枚銀針打落他們手中的凶器,再面色嚴厲地瞪著這對冤家。
「我說過,她要安胎。」都不為肚里的孩子著想,還想在這節骨眼上繼續大動手腳?萬一傷了孩子或是沒了孩子怎麼辦?
「什麼?」躲在後頭的丹心,登時被安胎那兩字給嚇得魂不附體。
站在對面的一對男女,此刻的面色,遠遠比丹心的還要來得難看加鐵青,一手拖著丹心打算離開這里的藺言,臨走前,不忘回頭再警告性地瞪他們一眼。
「你們倆,給我節制點!」
「有孕?」
同樣也沒料到這種事會發生在他倆身上的東翁,在一早丹心跑來向他報告這不知算好還是算壞的消息時,也被嚇得一愣一愣的。
「對……」虎口逃生一回後,丹心至今還不敢再踏進天字三號房。
「三號房的……他們有什麼反應?」總覺得這事簡直是不可思議的東翁,在簡短地發愣完後,似笑非笑地以手搓著下頷。
「我想,他們此刻應當還是在掙扎吧。」一手造成這事的丹心,始終覺得滿心虛的,「畢竟,這事對他們來說可算是不小的打擊。」他們都打了多少年,多年來也一直放話要干掉對方,結果卻突然冒出了個孩子?
東翁受不了地朝天翻了個大白眼,「真是的,他們以為他們能掙扎多久?」算算日子,尚在月復里的那個孩子,可沒時間讓他們掙扎或是拖下去。
丹心怯怯地搖首,「我不知道,我沒膽去問……」
一手撐著下巴想了一會後,東翁決定在想法子解決這事前,還是先確定一下比較妥當。
「十四巷的肯定沒診錯?」以那兩人的脾氣來看,他們就連湊在一塊就已是件不可能的事,更別說是有孩子了。
「藺姑娘是不可能誤診的。」十分相信藺言的丹心忙替她的招牌掛保證,「藺姑娘還說,樂將軍得安胎。」
「安胎?」東翁冷冷輕哼,「三號房的那兩個願不願把孩子生下來,那還是一回事咧。」
「那……」
他朝她彈彈指,「這樣吧,你去找一號房的來收拾善後。」總不能讓他家的兩名房客真捅出樓子來吧?既然那兩人還在掙扎,那身為客棧主人的他就幫他們下定決心。
「找一號房的?」丹心怎麼也想不通,「這事侯爺他們能做什麼?」
「眼下能夠收拾三號房的,也只有步青雲和上官如意這兩人了。」東翁干脆說得更清楚,「記得,把三號房的事對他倆交代得清楚點,那這事他們肯定就會速速解決。」
「你肯定?」
「不然呢?你還有別的人選嗎?」
「我這就去辦。」一手鑄下大錯的丹心,認分地轉過身走進本館。
「好啦,你也該回魂了。」東翁一掌拍向從听到消息起,就一直張大了嘴不知該有何反應的韃靼。
「東翁,你先前說的有戲看……」韃靼一手撫著腦袋,還是一臉愕然樣,「指的就是這個?」
他一臉期待,「沒錯。」在三號房的把孩子生下來前,他想,他們最少還有好幾個月的好戲可以看。
自被診出懷有身孕的那夜起,一反以往生龍活虎的模樣,身子已不適有兩日的君楠,面色慘白地躺在自個兒的寢房里,只要稍稍走動或是站久了些,她便頭昏不止,甚至還吐了好幾回。
就在她難受地在床上翻來覆去,卻始終無法入睡時,一條清涼的帕巾敷上她的額際,同時在一旁的小桌上傳來陣陣藥味。
「你的氣色很不好。」上官如意朝她搖搖頭,替她拭去滿頭的大汗後,再小心地將她扶起坐好。
「怎會是你來?丹心呢?」君楠勉強睜開眼,頗意外來這照料她的竟會是這個只見過一回的侯爺夫人。
「她怕會被你們給砍了,所以沒那個膽來。」上官如意笑了笑,自小桌上端來藥碗,「這是藺言替你開的安胎藥,快趁熱喝了,喝了後你就會舒煙一點。」
並沒有伸手接過的君楠,一逕盯著淡褐色的藥湯,在藥湯湯面的反射下,她瞧見了一個憔悴又不知該如何是好的自己。
「你不想喝嗎?」見她遲遲不肯接過藥碗,上官如意只好將它擱回小桌上。
「我不知道……」打從知道懷有身孕起,這雨日來,她始終都心亂如麻,又急得如鍋上蟻不知該怎麼辦。若是可以,她真想挽回一切,就當這事從沒有發生過,可已既成的事實,又不容得她逃避。
大抵猜得出她在想些什麼的上官如意,走至一旁的妝台取來發梳,二話不說地替她梳起發,任由她自顧自地繼續沉思。在將她打點好之後,上官如意坐在床畔,一手輕抬起她的臉龐,輕聲地問。
「你打算怎麼辦?」
「別問我……」她有些狼狽地別過臉,可上官如意卻將地轉回來。
「逃得了一時,可逃不了多久。」上宮如意一手指向她的小骯,很現實地提醒她,「你要知道,再過不久,你的肚皮就會大起來了喔。」
早已是心煩意亂的君楠,低首看了看尚未隆起的小骯,心底也很清楚,這個肚皮遲早會瞞不住任何事,而這事若不早早有個定論,或是想個法子去解決它的話,那麼日後不但會變得更加棘手,還可能會鬧成無可收拾的地步。
上官如意偏首看向她,「你還是不想嫁余將軍?」
她仍是老話一句,「不想。」別說是嫁他了,就連現在該怎麼去面對那個藍田種玉者,她都不知道。
「那孩子怎麼辦?」上官如意先是輕輕嘆口氣,再以一句話直接打進她的死穴。
模糊了視線的淚光,霎時漫上了她的眼眶,從不曾覺得如此軟弱和無助的她,兩手緊緊絞握著錦被,像是這樣就能抵抗得了什麼般。上官如意看了,有些不忍地以帕拭去她的淚,再軟言軟語地勸著。
「孩子是無辜的。無論你們兩家上一輩有何糾葛,我覺得,這本就不應該由你和余將軍來承擔,更不該由你月復里的孩子來承擔。」替她拭完了淚水後,上官如意拍拍她的面頰要她振作點,「你曾對我說過,你不恨余將軍,而他也不討厭你,加上你們本就是未婚夫妻,你倆何不就順水推舟,認了這樁婚事,也給孩子一個交代?」
「我說過我不想嫁他。」
「那你要在孩子生下來後獨自扶養孩子,讓孩子沒個親爹?」她不以為然地搖首,「我不認為在這世道下,容得下你這未婚又產子的女人,更別說你還是個將軍,這事若傳了出去,日後你還要不要做人?」
老早就想過這點的君楠,听了,心頭更是狠狠一墜,她緊閉著眼,試著想要抵抗日後可能會發生在她身上的困境,半晌,語帶顫抖的她,猶豫不定地問。
「若我……若我不留下孩子呢?」
「你狠得下心?」換上一臉愁容的上官如意,刻意以難過的眼神看向她。
接觸到那似在責備她的目光,君楠哽著嗓子,好半天都說不出話,只是任由豆大的淚珠滑落面頰。
「你做不到對不對?」上官如意攬過她的肩頭,安撫地拍拍她的手。
她不得不承認,「我做不到……」就算她再怎麼不願承認,但月復中的小小鼻血,的確是無辜的,她沒有任何權利去剝奪那尚未出生的生命。
「還是先喝藥吧,無論如何,都得為你月復里的孩子想想。」上官如意微微一笑,端來藥碗一匙一匙地喂她喝,「眼下煩惱的人不只你一人,你就讓另一個人去替你更煩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