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高兩掌,「我無敵意,我只是陪她同來。」
「我知道。」晴諺多少也知道他與夜色之間的事,「走吧,進來避避雪。」
已有許久不曾與浩瀚在這種方式下相見的夜色,在來到宮中的大殿上後,見著了那個坐在金鑾之上的浩瀚看向她的日光,依舊與她在彼流放至迷陀域前無所不同。當下,她不禁回想起。為了她,也為成全黃琮的心願,他是如何放她自由.並特意讓孔雀至天宮,只為告知她一聲「朕還你家人」。
「參見陛下……」
彬在階底的她,在好不容易將這句話說出口後,她哽澀地發現,她沒有勇氣抬首看向那雙眼眸,她不知,究竟該如何回報既保全了天曦的性命,又讓她重回天曦身邊的他。
「起來吧。」
很高興能再見到她的浩瀚!在她仍是跪著動也不動時,眼尖地瞧見了她握拳的手。似乎正隱隱想要藏住顫抖,他想了想!大約明白了她在想些什麼。
「朕打算重新命你為北域將軍與第一武將。」既然不肯起來又不肯抬頭,那他只好單刀直入,用個較快的方法了。
滿面訝然的夜色果然迅速抬起頭。
「陛下?」他是忘了她犯了什麼罪才被他親自流放自迷陀域嗎?
「那三個朕管不住的家伙,就交回去給你了。」一直以來,那三個不時給他找麻煩的四域將軍。就是由她看管著的,有她在,他很放心,雨他也不想再另外找人接手。
完全想不到來此見他,竟會獲得如此結果,夜色一手撫著額,有些不太能接受眼前的現實。
她困難地啟口,「但臣有罪在身……」君無戲言,他既判了她的罪,他就必須堅持他的立場,不然,日後他該如何向百官與全天下的百姓交代?
浩瀚微笑地解除她的自責與不安,「你救駕有功,已不再是個罪臣了,朕會盡快恢復你的功名。」
「但百官……」
完全不擔心這一點的浩瀚,刻意朝左右兩個大半夜也被他召來的日月二相瞄了瞄。
「朕想,他二人定會為你找出個完美的借口的。」既然他倆讓破浪受了傷,又在天宮辦事不力,那就給他們一點小懲罰也好。
苦著一張臉的日月二相,就知道在大半夜被找來此地,絕對不會有什麼好事。
猶愣在地的夜色,在听完浩瀚的話後,一股熟悉的暖意緩緩在她心頭漾開來,這讓她總算是回想起!當年她為何會義無反顧地效忠于他。
那是因為,當年在頭一回見識到浩瀚的心胸之後,長久以來,處在黃琮與解神都容不下她的處境里,她這才發現,她並不是永遠都得孤獨一人的,她也並不是永遠都不能得到半句贊美或是安慰的,她可以找個能夠容她之人,也可以尋找一片可讓她停泊之處,而就在那時,她看見了浩瀚為她伸出了兩臂,並讓她清楚地瞧了他那為她敞開的胸懷。
「起來吧。」浩瀚側首看向殿外,「朕听說,風破曉也同你一道來了?」
「是的。」不願天宮與帝國再次橫亙在她與風破曉間,打算在今夜解決此事的夜色,鼓起勇氣抬首望著他。
浩瀚听了,他的反應就只是像是松了口氣般,這令夜色再次啞然無言。
「看來,日後朕不必替你操心了。」如此一來,他也算是實現他對黃琮的承諾了。
站在殿上,听他倆君臣的對話,听得兩際劇烈作疼的日行者,不斷搖首再搖首,而也是一臉慘色的月渡者,則不忘適時提出尚未解決的公事要他收拾一下。
「陛下,您真不打算再進一步對三道進攻?」眼下三道都已是不堪一擊了,他卻硬是在這個節骨眼上統統喊停,就連個理由也不給。
「嗯。」浩瀚隨口應著。
月渡者更是一個頭兩個大,「陛下不怕三道再次造反?」
「三道反與不反,那無謂,因要拿下三道,再輕而易舉不過。朕在乎的,只是這世上是否還有神人。」打從很久以前起,他就只有一個目標,至于接下來得面對的戰後瑣事,他並不認為以武制武就能解決一切,而他也不想只得到了版圖卻得不到民心。
「世上已無神人。」日行者小聲地在他身旁提醒他。
他愉快地揚高了唇角,「因此朕已得到朕要的結果了,至于三道,該怎麼處置,就由他們四人自個兒拿捏。」
「什麼?」又要交給他們四個?這到底是他們的天下還是他的?
再度被賦予信任之後,方才還站在宮門外猶豫,且找不著自己的夜色,只覺得那些一直在她心底肆虐的風雪,已在這座大殿上停止且融化殆盡,此時此刻,一直覺得什麼都無法擁有的她,這才發覺,其實自己手中所擁有的,已是太多太多。
在浩瀚的給予下,她重新有了親情,她亦有了永遠都會站在她身後守護她的風破曉,她更找回了那三個多年來與她為伴的同僚,以及,那個可自傲地站在帝國最強一道防線上,為浩瀚守住江山的第一武將。
「臣遵旨。」不顧日月二相擺出一臉反態,直在浩瀚的耳邊仍是勸個不停時,跪在下頭的夜色立即接旨。
「去吧。」浩瀚眨眨眼朝她示意,「天冷,別讓他在外頭等太久。」
「臣告退。」
「慢著,夜色——」沒想到事情就這樣由他倆說了就算的日月二相,忙著追下殿想去問她,她到底想拿三道怎麼辦。
坐在椅上末動的浩瀚,默然地瞧著他們走遠的身影時,一雙小手白一旁環住他的頸項,而那自袖中露出斑斑傷痕的手臂,不意地暴露在浩瀚目光下。
「在生悶氣?」老早就命人送走客人的晴諺,一雙美目直瞧著他的側臉。
「怎會呢?」他淡淡地笑道。
不會才怪……晴諺無言地瞧著他臉上那騙過夜色、也可以騙過二相,獨獨就是騙不了她的假笑。
環首看了看四下,察覺殿上已無他人後,晴諺先是討好地在他頰上親了親,然而浩瀚依舊是坐在椅里直視著遠方,這讓她不禁嘆口氣,傾身附在他耳邊再奉上一句。
「下回你若是又掉入湖里了,我會第一個救你。」
「你不救無邪了?」他微微瞥過目光,口氣酸溜溜的。
就知道他還在記無邪的仇。
「不救了。」晴諺彌補似地在他唇上用力親上一記。
「說話算話?」總算有些動搖的浩瀚,這才伸手輕撫著她粉女敕的面頰。
「嗯。」她伸手環住他的頸子,整個人側坐至他的懷里,享受起他溫暖的懷抱,「因我還得同她搶位子昵。」
「搶什麼位」本還搞不清楚她想說什麼的浩瀚,話才說了一半,便霍然明自她話望指的是什麼。
「為了我,我想,你定會想出個兩全其美的法子。」晴諺舉起他的左手,柔柔地親吻起他的斷指。
居然跟他家表妹勒索他時說得一模一樣,她倆是串通好了嗎?就連勒索的內容竟一字也不差……遭人勒索的浩瀚,不語地瞧著懷中的佳人甜美的笑意。
「是不是?」晴諺偏首凝睇著狀似頭疼的他。
也知道自己遲早都得解決他們四人這樁情事的浩瀚,低首輕啄了芳唇一會後,滿足地看著她紅艷美麗的面容。
「就如你所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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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霽天晴,初春的腳步悄悄來到枝頭上,為滿園的樹木添上女敕綠的新裝。
朝中的文武百官們,在下了朝紛紛前來離火宮賀春送禮,將已有好一陣子沒再這麼熱鬧過的離火擠得水泄不通,只是。百官們在宮內找了許久,就是不見那四名早已返回離火宮的主人。躲人躲到宮後園子里的某四人,在被春陽曬得昏昏欲睡,又不願回宮或是回府給人堵個正著時,左臂已經復原的石中玉,頭一個耐不住無聊自草地上躍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