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向我低頭?」她眨著美麗的杏眸,興味盎然地瞅著他那陰沉到家的面孔。
他想也不想地大聲應著,「當然不是!」除了那個曾把他打到趴下去的夜色外,這輩子要他向第二個女人低頭?作夢!
「那就算了。」她輕聳兩肩,說著說著就轉過頭去。
模不清楚她脾氣的孔雀趕忙想要補救。
「等等,我不是——」
「那就是你膽敢撒謊欺騙我?」她微微側首,兩眼滴溜溜地在他的身上打轉。
「我……」地頭蛇硬是再次壓過強龍一尾,生平頭一回,孔雀深刻地體悟到,身後若有座惡勢力強大的靠山,是如何的方便與管用。
在他抿著嘴悶不吭聲的這當頭,看準他很吃這套的無邪,笑吟吟地拿起搔在一旁的筆,沾滿了墨汁後,心情不錯地在他的臉頰上畫起圈圈。
虎落平陽……得罪她不起的孔雀,在涼涼軟軟的筆尖劃過他的臉龐時,也只能捺著性子任她玩弄。
「你有一雙鳳眼。」她畫著畫著,忽地扔開手中之筆,兩手捧住他的臉龐,先是贊嘆不已地瞧著他那雙招牌眼,接著拿超繡帕擦淨他的臉,再不客氣地以十指徹底模過他的臉。
方才她都沒有發覺嗎?虧他還朝她眨了老半天。
「天生的。」遭女人輕薄的孔雀,努力捺下想翻桌的沖動,「請妳住手好嗎?」
「生氣了?」無邪頓了頓,無辜地縮回手問。
「豈——敢。」
「別當我是個娘娘,我會很不自在的。」她馬上又笑得春花燦爛,兩手也再次不規矩地溜回他的臉上。
「可妳就是。」孔雀緊豎著眉心,冷眼看著她的十指這回竟一路自他的臉滑至他的頸間,再大方地溜過他寬闊的兩肩。
「在這兒不是。」她好奇地以指尖捏著他臂上的肌肉,很訝異他藏在衣裳底下的身材竟健美得與北斗有得拚。
「娘娘。」眼看青筋就快冒出額際,孔雀壓抑地朝她低喚。
「嗯?」
「請別再調戲我行嗎?」這女人總是愛模就模的嗎?她還有沒有廉恥心?也不想想她是什麼身分,還是她認為天高皇帝遠,陛下管不了她,因此她就可以如此隨心所欲?
她一手掩著唇,無辜到家地把罪名掛到他的身上去。
「抱歉,我很難克制自己,因你實在是太可口了。」說不定在外人見過四個四域將軍後,還會以為浩瀚當年挑選四域將軍的第一個先決條件,就是讓人垂涎欲滴的誘人美色。
「可口?」他險些被嗆到。
她點點頭,「可有人告訴過你,你比浩瀚俊上十倍不止?」雖說四域將軍個個都是色藝俱全,但真要比較起來,他可說是極品中的極品。
他淪為家妓了嗎?
「從——沒——有!」當上四域將軍以來,孔雀從未想過自己竟是如此容易動怒,他兩掌使勁重拍在桌上,令桌上的文房四寶集體往上跳了跳,而他壓抑的吼聲,則是殘存在室內形成了裊裊余音。
「說你好話也不行?」被他的吼聲嚇得結結實實,無邪怕怕地一手撫著胸坎,在南斗聞聲趕進來時忙不迭地躲至他的身後。
孔雀面色不善地瞧著她躲在其他男人羽翼下的舉動。
不將英明神武的陛下當成一回事、胡亂偷吃他的豆腐,這些他都睜只眼閉只眼算了,這女人現下在搞啥?她居然連外頭那兩尊門神也想染指?
「妳要捧,當然行。前提是請妳別又在口頭上侮辱陛下。」他跨步上前,想將她自南斗的身後扯過來,但沒料到她卻躲得更緊,而她身前的南斗也配合地將她藏得更好些。
「捧捧你也算侮辱他?」她怯怯地自南斗的身後露出一雙秀目瞧著他,隨後無奈地嘆了口氣,「你真難討好。」
兩耳壓根沒听進她的話的孔雀,目光尖銳地盯著南斗此刻正安慰地拍撫著她肩頭的動作。
「你以為你在做什麼?」
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被風尾掃到的南斗,莫名其妙地指著自己的鼻尖。
「我?」可惜另一只手反應慢了些,還停在她身上沒收到他的警告。
孔雀在下一刻立即變臉,動作俐落地一手扯過他的衣領,再一腳不客氣地將他給踹出門外。
耙踫陛下的女人?再有一次他就代陛下砍了他!
無邪張大了眼站在原地,就連想探頭去瞧瞧南斗的機會都沒有,房門就遭人以一記掌風使勁關上。
「若娘娘允許,臣想盡快離開此地。」孔雀趁她還在發愣的同時,站至她的面前擋住她對外頭投以同情的視線。
無邪還呆站在原地,兩眼直不隆咚地瞧著上頭還殘著五指印的門扇。
「娘娘?」等她半天也沒見她應個一聲,他不耐地轉首看向她,這不看還好,一看,就見方才那個不讓他討價還價的女人,此刻面無血色芳唇微顫,像個遭人嚇壞的孩子,無辜又害怕地站在原地不敢亂動。
「啊?」被嚇出去的膽子還沒有全數返家,她訥訥地問︰「你想離開這上哪?」
已被她繡鞋踩至的裙襬,在她又怯怯地想往後走時,再遭踩數步,無邪冷不防地身子往後一傾,眼看她整個人即將以背與地表做出最親密的接觸。
五指在她背後扶穩後,緊急去搶救的孔雀扶著她的美背,一掌將她扶起,在她站好後,他一手按住她的肩向她示意別再亂動,接著他就蹲在地上看著她這一襲美則美矣,但也會為她帶來不小災難的黃裙。在無邪很懷疑地地低下頭想看他想干什麼時,他已二話不說地撕去過長、常會害她踩到的裙襬,留下的長度剛好可以蓋住她的繡鞋。
「你怎麼可以……」看過他的杰作後,無邪當下面色似雪。
「撕件衣裙總比妳跌斷頸子來得強。」他一把握住站不穩的她,皺眉地問︰「妳能不能站妥一點?」明明就是平地,這她也能跌?
「……你常撕女人衣裙?」動作看起來很老練哪。
桃花眼微微上揚,「不,通常都是她們主動月兌光了等我。」
「……」層次有差。
「娘娘,我得離開這兒去找樂天。」他面色一換,下一刻他又正經得像方才沒發生任何事似的。
無邪飄忽的眸子過了一會才回到他身上,半晌,她有些不忍地瞧著他。
「據我所知……」
他不帶表情,「我知道,她死了。」
「我很遺憾。」從他不想多提的模樣,她大抵明白樂天對他的重要性。
「我得去葬了她。」
「抱歉,無論你的理由為何,我不會改變初衷。」即使如此,無邪還是搖首婉拒,「況且,她現下也不在中土。」
他有些訝愕,「她在哪?」
「你什麼都不記得了?」不會是一覺醒來就忘得一干二淨了吧?
記得什麼?
「她在……我師父那?」片段的殘景在下一刻流劃過他的腦海,沒有仔細深想過的他,隨即月兌口而出。
「對。」她頷首,「我納悶很久了,自你醒來至今,我都不曾听你開口問過。」
「問什麼?」
「你怎都不懷疑你怎能再活過一回?」按理,常人都不該像他這般將能再次活得好奸好視為理所當然,他定是很久前就有過這種心理準備。
往昔樂天無憂無慮的臉龐,不設防地躍進他的腦海里,在那一張張樂天快樂的笑臉中,他記起了樂天曾經答允過浩瀚的諾言,同時也憶起了,在他最後一次出兵西域前,樂天緊緊跟隨在他身畔的身影……
「樂天曾對我說過……她有一項法寶,不到最後關頭她絕不會用上。」他喃聲說著,音調有些沙啞,「我從不知那是什麼,而我,也從不想讓她有機會證明給我看……」應天是怎麼死的,就算是破浪不說,他也知道,只是他沒想過,他竟也讓樂天步上了應天的後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