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生什麼事?」那家伙是怎麼有辦法讓電梯停下來的?
「只是兩張總冠軍賽最後一場斌賓席的票。」被敲了兩張人情票的富四海,怏怏不快地回頭瞪了管理室里那兩張笑得很開心的臉龐一眼。
算他機靈。
陸曉生勉強捺住笑意,「那……大概多久?」
「最多十分鐘,先讓你敘個舊。」富四海看看手上的表,決定就只給個短暫會晤。
「十分鐘?」這麼短?
「你還嫌?你看看這是什麼時間好不好?你想讓別人都因為你們兩個而爬樓梯上班嗎?」已經做好全部計劃的經紀大人,鄭重地向他交代,「總之你給我記住,別太心急,要是嚇跑了她,你就不要怨我不給你制造機會!」
「我知道了。」音量維持平穩的他,識相地收線以免身後人起疑。
處在角落里的詠童,在他的身子又靠回來時,忙不迭地探問。
「怎麼樣?」
「只是跳電,等一下就會恢復正常了。」他徐聲解釋,在調整好坐姿時發現她還抱著他的外套坐在原地,「妳冷嗎?」
「我——」
她還來不及回答,就被他快手快腳地拉至他的胸前坐著,同時被他的外套緊緊裹住,她伸手想推開他,卻不經意踫觸到他臂上自然隆起的臂肌,登時她瑟縮了一下,默然無言地收回了曾與他短暫輕觸的手指。
透過手指,她可以感覺到,在他那薄薄休閑衫下健美的肌肉,他老早就已不再是她記憶中的那個少年,而是個成熟的男人了,可是,這種懷抱、他的味道,卻沒有絲毫的改變,他依然是他,卻又不像他。
「曉生。」在身後的男人動也不動時,她不自在地清清嗓子,「呃,這樣……不太好。」
「妳天生就伯冷,每次夏天到之前妳都把自己裹得緊緊的,而且妳每次感冒起來都很麻煩。」無視她話中拒意的陸曉生,再用外套將她包裹得妥當些,並以兩臂將她擁緊。
又不是寒冬臘月天,哪有冷到那種程度?
「我夠暖了,不用了,謝謝……」撥開狼爪逃生的詠童,披著他的外套縮躲至一旁他踫不到的地方。
失了佳人後,懷中空蕩蕩的陸曉生,這才勉強記起富四海方才的吩咐。
別太心急是吧?好,拐個彎也行。
「詠童。」
「嗯?」
他刻意停頓了一會,再壓低了音量。
「我怕黑。」沒記錯的話,她什麼不多,就同情心出產得特多。
她一頭霧水,「啊?」怎麼以前從沒听他說過?而且他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嗎?
他開始扮可憐,毫無愧色地繼續瞎掰,「關了八個月之後的後遺癥。」
像是突然刺中她的心房般,一陣痛意,自他話里的後遺癥這三字中蔓延開來。當年,她曾經想象過無數次,關在里頭的他,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擔心他是否不能適應,或是被獄中的人欺負,可是想象歸想象,一旦真正親耳听見了,她才發現,對于他的那一段過去,她並沒有請他全都告訴她的勇氣。
「妳能不能別離我太遠?」在獄中老早就練出一副好體魄的陸曉生,故意愈說音量愈小,像是不願在人前揭開舊傷疤似的。
等候不過片刻,另一具矮了他許多的肩頭,即輕輕靠在他的身側,陸曉生得意地揚高了兩眉,逮著機會再次得寸進尺。
「和我聊聊好嗎?」他一點都不介意在她面前扮膽小,還是用那種讓她拒絕不了的請求聲調。
要跟他聊什麼?分隔了這麼久後,對她來說他根本就像半個陌生人,她現在不管是說什麼都覺得怪怪的,講出口的話她都覺得不自然,可是杵坐在這不講話,又好像更奇怪。
她猶豫地啟口,「這些年來……你都在哪里?」
「大多是在日本。」他忽地大大地抖了抖身子,拉著她的手問︰「手讓我握著好嗎?」
在整只手都已經被他拉過去緊握住後,詠童也只能把自己的手出借給這個懼黑的男人。
「你過得好不好?」腦海中一片空白,捉到什麼是什麼的她,隨口再問。
「不好。」因為沒有妳。「妳呢?」心滿意足地握住那只小手後,陸曉生低下頭靠在她的耳邊問。
「我……」整個人因他掌心的溫度,和吹拂在她耳畔的鼻息,因此而很難集中精神的詠童,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明這些年來,在沒有了他之後,她過得是怎樣的一種日子。
「我沒听清楚。」他將臉更湊近她,一手伸至她的身後扶住她的肩,兩人的距離,近到彼此的呼吸就交融在咫尺之間。
籠住她身軀的體溫,在她胸臆里徐徐勾撩起一份酸楚的感覺,以往在沒有他時,她曾盼望著能再體會一次他的擁抱就好,當他的大掌更加握緊她的時,她不禁開始顫抖,一股一旦興起就很難再壓抑回玄的懊悔感,就像森林里的女蘿似的,開始枝葉蔓延地往她的心頭繞,直至將她牢牢纏緊再不能呼吸。
黑暗中,她所有曾經期待過的陽光全都隱去,僅剩下爺爺當年那張氣得鐵青的臉龐。
「我就快要結婚了……」她沙啞的輕吐,同時感覺到他愈靠愈近的身子猛然一怔。
半晌過後,她預期中應該會因此而走開的他,卻一掌按住她的肩,將她攬得更近。
「曉生?」她兩手推抵著他的胸膛,在黑暗中看不清他此刻的表情。
「這句話妳說過了。」他湊近了身子,在她唇上低喃。
詠童忍不住閉上眼,在他的唇即將踫觸到她的那一瞬間,頂上的燈光霍然一閃,原本停止的空調也轟轟地再次運轉,只在片刻間,在這座小小電梯里產生的魔法,馬上就因為電梯再次啟動往上升而消失得無影無蹤。
「來。」陸曉生率先站起,在電梯停止在十三樓時,伸手扶起她。
「謝謝,我先走了。」沒敢再多看他一眼的詠童,在電梯門一開後,隨即將身上的外套還給他,且快速撤離他的視線範圍。
似曾相識的悵惘籠住陸曉生,跟著她走出去後,他站在電梯外看著她小小的身影消失在廊上。
「曉生!」搭乘另一台電梯上來的富四海,在相反的方向朝他用力揮手,「這邊這邊!」
「藝廊就在這?」勉強收回惦念的目光後,隨即換了個樣的陸曉生,一手拎著外套,大搖大擺地走至他的面前。
「不是這里,是隔壁那一棟。」拿出鑰匙打開新租下的整片東側樓層的大門後,走進里頭的富四海,伸手指著窗外與他們對看的另一棟商業大樓。
「那你大清早的叫我來這干嘛?」他四下打量了一會,總覺得這地方既不像藝廊也不像辦公室,擺設得倒挺像個住家。
「你不是說要距離近點?」富四海邊問邊拉著他來到靠近大樓中庭的辦公室桌內坐下,再一手挪正他的臉龐,另一手指向對面,「喏,風水好、視野佳,要是這樣你還敢有抱怨的話,當心你會有天譴。」還能叫他來干嘛?陪他的心上人一塊上班啊。
陸曉生揉揉眼,有些不敢相信身邊的經紀大人手段居然這麼行,他伸出一指輕輕拉開玻璃窗上的百葉窗簾,怔看著就在這間辦公室正對面,隔著大樓中庭與他遙相對望的另一間辦公室里,那個才剛進公司坐下,正坐在窗邊發呆的詠童。
「你是怎麼弄到這地方的?」他收回長指,兩目萬分崇拜地瞥向萬能的經紀大人。
「我老爸在這附近有幾棟樓。」一直不想承認自家事業做得頗大的富四海,臉上表情很僵硬地甩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