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後,在金剛的通報下,急急來找人算帳的破浪,一腳踹開西域將軍府的大門,筆直地朝笙歌四起的府後花園前進,當他走至園邊的台階上時,已經有被削準備的力士,隨即走至他的面前擺出一臉懺悔的模樣。
破浪低首冷瞪被他派來看著孔雀的力士一眼。
「那個桃花眼男這樣有幾日了?」
「快四日了……」辦事不力的力士,直低著頭不敢直視自家主子鐵青的臉龐。
「那顆石頭陪他喝了幾日?」破浪將雨眼往旁一挪,目光改而落在另一個也同樣不務正業的同僚身上。
「也快四日了……」一頭大汗的力士,簡直要把整張臉給垂至胸前。
破浪銳眸一凜,兩支冷箭隨即直直插至他的身上。
「你是怎麼辦事的?」沒用的家伙,派他來盯人,結果盯不住倒也罷了,居然還被這兩個家伙給留下來一塊同樂。
被兩位四域將軍拿官威給壓了四日,也被酒給灌了四日,力士在接觸到破浪那不講情面、不論原由的冷臉時,縱有滿月復委屈,也只能含淚地全都吞回月復里。
忙著找人算帳的破浪,則是再將矛頭指向剛被找去跳舞,身上一襲女裝都還沒換下的紡月。
「你還沒告訴他消息?」
紡月忙揮著手撇清,「消息一到就立刻傳給主子了。」這麼大的事他哪敢耽擱?
破浪扳扳十指,「那只臭鳥怎麼說?」
「主子說……」紡月怯怯地看著面無表情的他,「等他醉醒後再說。」
「很好。」
額上青筋直跳的破浪,在今日之前,他從不曾這麼懷念夜色過,瞧瞧眼前的這兩個家伙,日日在這醉生夢死,也不回各自的地盤做該做的事,而他呢?他在離火宮忙得死去活來就算了,還要天天早起上朝當四域將軍的代表,省得四域將軍全都缺席害陛下的面子掛不住,而到時那兩個雞婆又煩人的日月二相,肯定又會聯袂殺上離火宮,在他的耳邊嘮嘮叨叨個沒完沒了……若是夜色此刻在場,他敢肯定,她絕對會將那兩柄彎刀朝他們的頭上扔過去。
愈想愈不甘心的破浪,當下自身後候著的金剛手中搶過雙槍,仿效夜色作法地將兩槍射向那兩個太過悠哉的同僚。園中半躺半坐在涼椅上的孔雀,正湊向唇邊的那只酒杯,隨即遭纓槍射中,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張大了嘴正欲一口啃下整只雞腿的石中玉,則是納悶地轉頭四處尋找著消失不見的好料。
破浪表情陰森地走至他倆面前,「你們很逍遙嘛。」
必起了府門,自由自在地在府中混了好幾日的兩人,在一道陰影遮去了頂上的光線俊,他倆慢吞吞抬首看向他,而後皆識相地各往一旁準備撤退。
破浪提起一槍,將槍尖指向孔雀的鼻尖。
「地藏找到女媧了。」西域里出了這等大事,他竟然還不聞不問地坐在家中納涼?
「那事啊?」孔雀偏頭想了想,而後笑咪咪地挪開他的槍尖,「我早知情了。」
他滿面懷疑,「你沒任何打算?」一道南風之諭就可讓他悶不吭聲地滅了九原國,如今神諭已成真,他難道要坐視地藏其他兩國迎回女媧而置之不理?
「我打算再喝個兩日才動身前往西域。」一臉萬事不急的孔雀,優雅地對他眨了眨招牌桃花眼。
「到了那後呢?」將纓槍插聖地上後,破浪攏著胸問。
孔雀聳聳肩,說得再簡單不過,「不怎樣,就再滅地藏個兩國。」
「只你一人?」也不知道那個女媧在轉世後,是否還和當年一樣神威無比,就這麼貿貿然進攻地藏,他不嫌太輕率了嗎?
他不覺得這有什麼好困難的,「還不夠嗎?」
「主子。」一旁的紡月忙跟著幫腔提醒,「據報,馬秋堂已神功大成。」
孔雀笑了笑,懶懶地再為自己斟上一杯酒。
「他若是仍沒半點長進,豈不枉我當初刻意放他一馬?」算算時候,他給馬秋堂的時間也夠多了,該是去檢視一下那兩柄冥斧到底有何威力了。
愈听愈皺眉的破浪,當下朝他撂下一張冷臉,「你要怎麼玩是你的事,但你可千萬別拿陛下的江山當賭本。」
「我怎敢?」他咋舌地瞄向這個對浩瀚再忠貞不過的同僚,「就算陛下不砍了我的頭,到時你也會宰了我。」
「你知道就好。」轉身欲走,卻冷不防地遭人拉住了腳,破浪低首一看,原本還醉趴在一旁的石中玉,此刻正滿面紅通通地坐在地上對他傻笑,他沒好氣地抬起腳才想踹開石中玉,但石中玉卻搖搖晃晃地攀住他站起,並將一杯孔雀府中的老酒湊至他的面前。
「你就別擺王爺的臭架子了……嗝。」酒氣沖天的石中玉,一改以往與他不對盤的態度,直朝他憨憨傻笑,「來來來,一塊喝一杯!」
破浪嫌惡地格開他的手,「誰有空同你喝?」他還得快點回離火宮打發那兩尊正等著數落他的日月二相呢。
與他拉拉扯扯的石中玉,在破浪一掌推開他時,腳步不穩地往前顛躓了一步,頓時他手中的酒杯準準地朝破浪飛去,杯里的酒登時灑了破浪一頭一臉。
「呃,那個……」他一手搔著發,訕訕地陪著笑,「馬有錯手,人有失蹄……不對,馬有失蹄,人有錯手……好像是吧?哎呀,反正就是不小心就是了,是人是馬都一樣啦!」
忍抑許久的破浪,當下抽起纓槍朝他招呼過去。
石中玉在園子里邊跳邊叫,「喂喂喂,我都同你賠過不是了,你脾氣那麼大干嘛?」
東風徐來的園子里,一片奼紫嫣紅,孔雀含笑地看著遠處的他們,感覺就像一切都沒有變過,只是在他的眼里,少了具縴影,而以往在離火宮里四人輪流登上武台較技的往事,也已不可能在他的面前重演……
「主子,我有一事相求。」在孔雀又為另一壇酒開封時,樂天走至他的面前朝他跪F。
「說。」心情看似很好的孔雀朝她勾勾指。
「這回我想隨您一塊到西域。」
對于她從來不曾有過的請求,孔雀雖有懷疑,但還是爽快地應允。
「由妳。」
「謝主子。」滿面忐忑的樂天,這才總算松了口氣。
當園中再次奏起靡靡之音,男扮女裝的紡月又被叫至孔雀的跟前,不情不願地起舞時,在園子另一頭打成一團的破浪與石中玉,不約而同地停下手邊的動作,互看了對方一眼。
盛陽下,面貌清俊不知迷惑京中多少女人芳心的孔雀,此刻正開懷地笑著,自夜色離京後,他們已經很久沒看過孔雀那麼開心過了,又或者該說,原本完全變了一個人的孔雀,像是又變回了他們原來的那個孔雀,只是,看著這抹得來不易的笑容,某種叫酸楚的情緒,卻隨著孔雀的一舉一動泛滿了他們的心頭。
「你不去盯著海皇?」一手勒著破浪頸間的石中玉,拉近了他在耳邊問。
破浪掐著他的脖子不動,「你不也沒去代夜色盯著天孫?」
他倆互看對方一眼,再瞧了瞧遠處那個讓他們從頭到腳都覺得不對勁的孔雀,最後生性任勞任怨的石中玉,邊嘆息地放開他邊蹲在一旁的地上。
「這樣吧,你留在京里,我跟在他的後頭去西域。」既然大家都放心不下,那他就苦命點再跑跑腿就是。
「你在擔心什麼?」破浪低首直視著這個遲鈍歸遲鈍,但某方面又敏感得很的同僚。
總覺得有朵黑雲纏繞在心頭的石中玉,兩手撐在身後的草皮上,仰首望向北方的天宮,在刺眼的陽光映入他的眼底時,他疲憊地嘆了口長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