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他雙目無神地看著遠處別業高聳的建築,想著那個現下可能在破浪懷中安睡的飛簾。
「真沒有?」自飛簾出事後,就一直在岸上打听消息的他,連一點收獲也沒有?滄海並不怎麼相信。
一言不發的漢青,腦中不斷回想著破浪那些佔據在他心底的話,以及飛簾那日高站在崖上,對海道袖手旁觀的模樣。
「走吧,別待在這。」不想冒險在破浪的地盤上待太久,急著回海道的滄海拍拍他的肩。
「慢著。」在滄海先行往大街的另一個方向走時,沉默了很久的漢青突然開口。
餅暗的夜色中,滄海看不清他臉上異樣的神色。
「事實上……」漢青顫抖地把話逼出口,「我是有話要對長老們說。」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既然得不到她,那麼,他人也休想得到她,守候她多年的他不能,那麼海皇也不能,破浪更是不能。
倘若,在愛慕身後的那道影子,喚名為嫉妒,那麼在背叛後頭那道拉長了的影子,則叫出賣。
兵敗于迷海,率殘軍全員退王東域內後,不得不拉下面子來求破浪收留傷員的玉珩,在這夜,只身一人主動登門。
溫了一壺酒,與大伙坐在亭中欣賞雪夜的破浪,在力上靠在他耳邊低語了一陣後,沒料到甚重自尊的玉珩竟會來此的他,沉思了一會,對力士點頭交代。
「派人去安排一下。」同是帝國之軍,這回他可不能再見死不救了。
「是。」得了他的答復後,力士轉過身,準備去告訴那個等在大廳里的玉珩,卻沒想到,玉珩已無聲無息地出現在院中。
並不想見這不速之客的破浪,在玉珩的兩眼不斷在他與坐在他身旁的飛簾身上徘徊時,不悅地站起身擋住他的視線。
「我已答應你的要求,還有事?」
「有。」他徐徐應著,自劍鞘中抽出的長劍,在亭中燈火的照映下,反射出一道刺眼的銀光。
坐在飛簾身旁的應天見狀,二話不說地拉著飛簾躲到院角去。
知道破浪會將剩余軍員安頓好後,已經什麼都不在乎的玉珩,揚起手中之劍對準破浪。
「是你毀了我的前程。」接連著兩次戰敗,他是不能再返回中土了,因他無顏再見師尊青圭,也不能再辱師門,而他長久以來想在朝中掙得一片立足之地的夢想,也在那片迷海中宣告破碎。
破浪反感地瞇著眼,「別把你的無能都怪至他人身上。」先前失利,他尚可怪在海道有個風神上頭,可這回海道已無風神助陣,敗給那兩個島主,他不檢討自己,反倒怪至旁人上頭?
「風神之事,你大可事先警告我。」他緩緩掃了遠處的飛簾一眼,目光再重回破浪的身上。
破浪挑眉反問︰「你曾問過我嗎?」在他們大剌剌的來搶地盤,連碼頭也不先拜一下,想搶在他前頭立功拿下迷海的狀況下,他們也不事先來問問他這個鎮守東域多年的內行人,他又何必多費唇舌自作多情。
手中毫無寸鐵的破浪,在他表情木然地揚劍刺來時,有些沒好氣地閃躲,沒把他當回事的破浪,才想叫金剛和力士把他打發掉時,一道細微的聲響傳至他的耳際,驟感不對的他,連忙轉身伸手拉離正要靠向玉珩的金剛與力士,下一刻,遭人一箭刺喉的玉珩,瞠大了兩眼站在原地。
來不及尋找發箭者身在何方,在下一道箭嘯聲響起時,已飛奔出亭外的破浪,在另一柄來箭抵達飛簾的面前時,一掌將它握住,同時反手將箭射向箭源,而後錯愕地發現,一手緊按著肩頭的青圭,竟是親手殺了自己徒弟之人時,一股先前他沒察覺的氣息,在他來得及回神時已潛至他的身畔。
四下突然變得好安靜,靜得只听得見心跳的聲音,面對面靜看著近在眼前的玄璜,破浪的眼中盛滿了意外。
「老夫素來信守承諾。」趁其不備一刀刺進他胸坎里的玄璜,得意地在他耳邊低語。
「破浪!」就在近處的飛簾,忙想拉開護著她的應天,但悶不作聲的應天卻使出所有的力氣,一鼓作氣地將也被當成目標的她拉走,將她拉至靠近院門的更遠處。
擊向玄璜胸口的一掌,令手中仍握著刀的玄璜被震退了老遠跌坐至雪地上,咳出幾口鮮血時,他發現在那樣的情況下,破浪這一掌仍是震斷了他數根胸骨,盡避如此,他還是覺得很劃算,他滿意地抬首看向左胸不斷冒出血水的破浪,在他的注視下,身子緩緩朝後倒地。
衣袖被應天拉住的飛簾,在見破浪倒地後心急如焚地想趕上前,冷不防地,少了身後的拉力讓她差點往前栽倒,她愣了愣,低首看著沒再被拉住的衣袖,她恐慌地轉身看著站在她身後的應天,面色蒼白如雪,一手掩著胸口,接著也支撐不住地倒在雪地里。
「應天?」在她身旁蹲下後,飛簾顫抖地拉開應天掩住胸口的手,眼睜睜的看著分明沒有受傷的她,血水卻自她的左胸冒出,並緩緩流向一旁。
玄璜臉上的笑意,在下一刻凝凍在唇畔。
兩眼瞪大有若銅鈴的他,不置信地看著方才受了致命一刀,已經倒地不起的破浪,在應天倒地後,竟一手撐著雪地坐起。
破浪低首看了自己的胸口一會,心底有數地立即站起尋找著應天的身影。
「應天……」在見著遠處的她倆後,他這才肯相信應天曾說過的身咒真的存在。
被青圭絆住,沒法趕至破浪身畔的金剛與力士,也都被刺中要害卻仍好端端的破浪給怔住了,而青圭,則是難以相信地直搖首往後退,在清楚瞧見了破浪眼中的怒意後,自知不是對手的他,忙一手按著中箭的肩頭攀過院牆離開。
當破浪一步步朝玄璜走來時,玄璜一手握著刀,忍著胸前的劇痛站起,不解地看著他那已止血的傷口。
「為何你沒死?」
「因應天以身咒代我而死。」破浪面無表情地應著,一解他心底之謎後,破浪飛快地上前一掌握住他的頸項,將他高高提起。
無法呼吸,喉際似快被他掐碎了,面容漲紫的玄璜將手中之刀奮力往前一刺,卻遭破浪以另一手握住他的手腕,逼他將手中之刀轉向,借他之手刺進他自己的胸坎里。
松手放開他前,破浪淡淡地在他的耳邊留下話。
「本王也素來說話算話。」
「王爺!」眼尖的金剛在破浪有些站不穩時,趕忙上前扶住他,始終忍著疼的破浪,額上沁出了一顆顆大汗。
一道道躍牆而入的影子,吸定了一旁力士的目光,定眼細看後,突然覺得能不能活過今晚都是個問題的他,扯開了嗓子朝金剛大嚷。
「海道的人來了!」
听到海道兩字,待在應天身邊的飛簾忙不迭地抬首,自那些由遠而近的人群中,她看見了觀瀾與滄海的面孔。
表情遠比他們還要意外的觀瀾與滄海,本是奉命在今晚潛進紫荊王別業帶走飛簾回島受審的,原以為得先過破浪這一關的他們沒料到,不但有人比他們先到一步,還替他們省了事先行傷了破浪。
忙不迭叫來大批府衛的力士,在有備而來的神子們踏進院中時,一夫當關地擋在前頭,試著想攔住兩名海道的島主,但一旁的飛簾卻不認為他會是他倆的對手,在飛簾想起身時,躺在雪地中的應天一把拉住她的衣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