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在樹下等著她的海角,在她慢吞吞地走回原處時,好奇地看著她撫著下巴沉思的模樣。
「小姐?」
她揚了揚手中的信條,「暫且不回城了,咱們有別的地方得去。」
「去哪?」正打算收拾東西的海角,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咱們的天孫要我跑一趟海道談結盟的事。」也不知道那個天孫在想什麼,結盟這種事,他不派天涯也不派風破曉去,卻親自指派她這個沒什麼分量的代表去?
海角的反對說得飛快,「眼下海道有戰事,小姐不宜前往。」
她眯著眼努力在信里尋找這類的字眼,「戰事?」信上沒說啊。
「目前帝國六器正派出玉笄與玉珩出兵海道三島。」
她轉了轉眼眸,然後亮出什麼也沒多寫的信條擺在他眼前。
「你怎知道?」為什麼關于海道的事,他會知道得這麼清楚?
「我……」他的表情有些不自然,「我曾在迷陀域里听過一些消息……」
就說他很關心海道之事嘛……霓裳看著他不自在別過的側臉,知道他就算再怎麼想否認,他也仍是海道之人,而海道,也永遠是他雙親的故鄉,她知道他是個孝子,一直很想去海道為他雙親以及他去除奴籍,只是,他始終都找不到借口。
「無論海道是否有戰事,這是天孫交代的,咱們得去。」她刻意正色地說著。
「小姐,我說過——」想令她打消念頭的海角,才說了一半,就遭她以指掩上唇。
她笑咪咪地偏著頭,「我倆也來談個條件吧。」
他忍不住皺眉,「又談條件?」先有藥王,再來個天涯,現在就連她也是?
「對。」霓裳大大地點了個頭,「只要你願陪我到海道三島一趟,我就願治眼。」
海角意外地張大了眼,這些年來,她從不曾打破自己的話肯讓人幫她治眼過,為此,他幾乎已死心,不知還能有什麼法子能讓固執的她改變心意。
「你會答應的對不對?」她討好地拉著他的衣袖,「再說,你也不放心我一個人去是不?」
就為了讓他找到理由去海道一趟,所以她以治眼作為名目,好讓他去得理所當然?默然將她成全的心情看在眼底的海角,為了她的知心與體貼,覺得喉際有種哽澀的感覺,他深吸口氣將它壓下,伸手輕撫著她的臉龐。
「小姐何時想走?」
「現在就走。」打鐵趁熱的她,為免他改變心意,忙著去一旁收拾,「我怕晚了會沒法趕回來過冬。」
海角溫柔地拉回她,讓她在原地站著由他去收拾,在沉默地收拾著他擺放在樹下的東西時,他能感覺到她注視的目光,一直都在他的身後沒有離開。
「海角。」在他們準備上路時,走在前頭的霓裳突然停下腳步。
「什麼事?」他忙走至她的身旁。
她有些不好意地看著他,「不要……不要再走在我的身後好嗎?」
他頓了頓,在想起她曾說過的話後,主動牽起她的手。
「這樣?」
「就是這樣。」心滿意足的笑意頓時出現在她的臉上。
「小姐的心願很小。」他牽緊她的手,著迷地看著她動人的模樣。
她朝他搖搖指,「不,跟你比起來,我很貪心的。」牽手只是一小步,她還有更多的心願。
海角挑高了朗眉,「是嗎?」
一臉神秘的霓裳勾著手指示意他彎,在他靠過來時,她兩手圍在他的耳畔,低聲對他說出她藏在心底一大堆的心願。
「我就說我很貪心吧?」一鼓作氣說完後,她清清嗓子,有些好奇地等著看他的反應。
面色絲毫未改的海角,瞥了她微紅的面頰一眼,有樣學樣地也朝她勾勾修長的食指,在她靠過來時,他刻意壓低了低沉的嗓音,在她耳邊說上一堆只他倆听得見的情話。
听了他話里的內容後,霓裳的小臉有如野火燎原般地燒紅,她深深緊屏住氣息,大氣也不敢喘一下,兩眼更是完全不敢直視他。海角含笑地勾起她的下頷,蜻蜓點水般地啄了她一記後,再慵懶徐緩地吻她,感覺她的身子在他懷中明顯變得僵直時,他索性拋開顧忌,懶得再束縛本性。
欣喜、尷尬,又沒處躲的霓裳,只覺得自己像只剛被煮熟撈上來的蝦子,渾身無一處不熱,面對這個一熱起來驚天動地的海角,她有些不能消受。
「你、你……」臉紅心跳的她,忍不住捂著發燙的面頰,「有沒有人對你說過,你的外表跟你的內心一點都不搭?」為什麼看起來冷冰冰的他,心底所想的東西卻完全相反不說,身體力行起來還比她更大膽露骨?
微微的笑意自他的唇角勾起,登時看呆了霓裳。
「小姐?」他伸手在她面前揮了揮。
平時看慣了他面無表情,或是一副冷若冰霜樣的她,目不轉楮地瞧著眼前難得一見的笑意,並渴盼地對他伸出一指,「再……再笑一個。」
「夠了嗎?」如她所願的海角,在愈來愈無法持續臉上的笑意時,邊揉著笑得有些僵的臉頰邊問。
「你……」霓裳輕扯著他的衣角,期期艾艾地問︰「你可不可以……以後每日都這麼對我笑?」
想起她小時候曾對他說過他都不笑的海角,低首凝視著她那雙寫滿渴望的眸子,他輕撫著她頰上瑰艷的霞色,不疾不徐地再給她一抹微笑。
「只要小姐希望,當然可以。」
天宮東南處的海道,又名迷海,這片出現在陸地之中的海洋,面積幅員廣闊,並緊鄰東邊的大海,在迷海數以千計的小島上,以都靈島、玄武島、琉璃島等三島面積最為廣闊,故海道又世稱三島。
從未踏上海道版圖的霓裳,在抵達迷海時,發覺海角口中海道與帝國的戰事,與眼前的景況有著大大的出入。
頂著強勁得幾乎讓人站不住腳的風勢,遠站在離海岸尚有一段距離的山崖上,霓裳兩手撫按著風中亂飛不止的長發,在惡劣的天候下,勉強抬首看向眼前一望無際的迷海。
在這日之前,她曾听天宮來過海道的神子說,迷海就像一塊上天不小心遺落在人間的藍色寶石,靜靜瓖嵌在綠色的大地上,在其中,盛著色彩斑斕的各式大小島嶼,可現下到此一看,她除了能隱約的看出在遠處飄浮著的三座大島外,根本就瞧不見什麼藍色的大海,或是什麼美麗的島嶼,眼前像遭黃沙染了色的海面,就像是鍋中煮沸翻騰不休的滾水般,海中大大小小的島嶼,在滔天惡浪中忽隱忽現,一波波襲向岸邊的巨浪,迫使帝國的戰船皆停泊在港彎內,所有戰船都拋下了重錨,在浮沉不定的水面上以粗繩緊緊相系。
攜著海水濕氣的勁風撲向人面,不得不拉住海角才能站穩的霓裳,眼睜睜的看著一波自海面上而來、高有幾尺的巨浪,在筆直撲向港彎時,浪頭漫蓋過了港堤,將幾艘停在港中避浪的戰船一一打碎後,再掀起拋在港岸上。
她愣愣地望向完全不能行船的海面,再低首看著空無一人的海岸,以及撤至海岸遠處的帝國軍營。
這也算是戰爭嗎?
不,這一點也不像是戰爭,實際上,是根本就沒有戰場。
「海道的風……一向都這麼強嗎?」整張臉被強勁的海風刮得疼痛的霓裳,頭昏腦脹地抱著海角的手臂問。
「是風神在布法。」不畏強風的海角昂首凝視著遠方藏在海濤間的島嶼。
「風神?」連開口都覺得很勉強的她,干脆整個人躲在他的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