聰穎的破浪隨即听出了端倪,「你想坐享其成?」現下她什麼都不做,目的就是想讓風破曉來代她收拾六器?
「我只是認為還不到我出手的時機。」
「若是六器不敵風破曉,你是否就接手打敗風破曉,再藉此向全朝昭示,你的北域壓根就不需他人插手?」愈是深思,破浪就愈明白她可以這麼大方忍讓的原因是什麼。
「你說呢?」夜色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在把話說完後把雙刀往腰際一插,轉身將疑問留給他們去慢慢猜想。
「嘖嘖,看不出她也挺狡猾的。」石中玉一掌勾著孔雀的頸項,咧大了笑臉看著她的背影。
「總之北域之事,咱們就靜觀其變吧。」孔雀兩手環著胸,並不是很清楚夜色究竟在想什麼,「身為四域將軍之首,我不認為夜色會任六器爬到她的頭頂上,即使對方是她的親爹。」
破浪多心地看了漸行漸遠的她一眼。
「最好是如此。」
自天涯返城後,因秋收農忙,霓裳即將自己關進房里專心辦公,她還順道對外放話,除了海角外,任何人皆不見,氣得想找她把事情問個清楚的天涯直跳腳,偏偏又拿她無可奈何,直至某日……
一柄飛箭突地自窗外射進房內,在霓裳能反應前,老早就听見拉弓聲的海角,已在窗畔接住那柄捎信的飛箭。
「小姐,城主有請。」拿下箭上所系的信條,看完上頭所書的內容後,海角不得不出聲打擾她處理公務。
「他求和了?」霓裳一手撐著臉頰,懶洋洋地揚高柳眉。
「不。」他將信條拎至她的面前,「是駿伯侯已被城主請來城內,城主請小姐下樓與駿伯侯解釋誤會,並親自見見駿伯侯之子。」
若要說這世上最不死心的人,那肯定非她表哥莫屬……
霓裳沒好氣地晾著白眼,原本她還以為,在天涯回城的那日,她就已經把話說得很清楚了,可沒想到那個頑固得跟牛似的天涯,仍舊是在遭挫後,不死心的繼續再接再厲。
她瞥瞥窗外,「他們都在下頭等著?」
「是的。」
下一刻,將一桌的帳本都往旁邊挪的霓裳,隨意取來一張信條,飛快地在上頭寫了幾行字並折妥後,她壞壞地露出一抹笑,將信條交給海角。
「把這個射給駿伯侯。」
將信條系在箭上後,海角站至窗邊,拉弓瞄準下方駿伯侯所立之地,依霓裳的意思,有樣學樣地回信給他們。
當樓下的駿伯侯拔起那柄海角準確地射在他兩腳前的箭,並看完了里頭所書的內容後,隨即刷白了臉不說,還二話不說地拉著兒子落荒而逃,完全不顧一頭霧水的天涯在他後頭拚命留人。
「怎麼樣?」湊到窗邊看戲的霓裳,興致勃勃地問。
海角一手指向遠方,「逃了。」這回她到底是怎麼嚇跑駿伯侯的?
「搞定。」霓裳心情大好地伸了個懶腰。
但不過多久,留不住客人的天涯,在氣急敗壞地返回樓下後,很快地又再射上來一箭。
「上頭說什麼?」她好奇地挨在海角的身旁。
海角干脆一字字照本宣科,「你究竟寫了什麼給駿伯侯?還有,孤男寡女窩在同一個房里成何體統?馬上給我下來。」
霓裳挑了挑眉,探首看著下頭氣得漲紅了一張臉的天涯,半晌,她無言地將那柄天涯射上來的箭交給海角。
「小姐不回信?」他不解地問。
「用不著。」她揮揮小手,站至他的身後心情很好地鼓勵他,「這回瞄準一點。」
「小姐要射哪?」將弓拉妥後,不知該瞄準何處的海角,納悶地看著她一臉不懷好意的模樣。
她邊說邊捂起兩耳,「他的腰帶。」她對他的箭技是很有信心的。
海角頓了一會,看著她眼中閃爍的笑意,而後含笑地照她的要求,將箭尖瞄準天涯的腰帶,並在下方的天涯發覺狀況不對忙著要閃躲時,出手飛快地將箭射向她所指定的目標。
「霓裳!」驚天動地的靂天吼再次在天壘城內響起。
早有準備的霓裳,在吼聲過後,放下雙手倚在窗邊,笑靨如花地看著下方的天涯,邊怒聲咒罵,邊兩手拎著沒了腰帶差點掉下去害他當場出糗的褲頭。
難得能見天涯如此狼狽的模樣,心底其實也覺得很痛快的海角,努力地按捺住笑意,刻意板著一張俊臉,當著仍在下頭窮嚷窮叫的天涯的面伸手關上窗扇,將他沒完沒了的罵詞全都留在窗外。
「小姐要上哪?」關妥窗扇的他,回過頭,就看到她在搬家。
「事情都忙不完了,我可沒工夫陪那個瘋男人繼續瘋。」兩手捧著一大疊帳本的她,邊說邊以身子推開隔壁書房的房門,打算換個地方辦公免得再受騷擾。
他連忙上前接過那些厚重的帳本,兩腳踏進她的書房內,里頭更多佔滿書案的公務立即讓他蹙緊了眉心。
「眉頭。」霓裳繞過他的身邊,站在案內盯著他的臉龐,「你又在皺眉頭了。」每次心情不好也不講,就光是會皺眉頭。
他不悅地問︰「城主已回城,這些事小姐可讓城主去做。」為什麼不管天涯在或不在,忙里忙外的人都是她?
「讓他做?」她敬謝不敏地大大抖了抖身子,「別逗了,他那顆腦袋在這方面才沒那麼靈光,他只會幫倒忙。」就算是天才也還是會有弱點的,事事都天才到不行的天涯,弱點正好就是這一樁,與其給天涯弄得一團糟,她在事後又得重做一回,那還不如別給天涯踫來得好。
不想看她又累得一塌胡涂的他猶想進諫,「小姐……」
「夠了,再皺下去就不英俊了。」霓裳伸出兩手模上他的臉,以指尖用力把那兩道往眉心靠攏的劍眉分開來。「你要是不英俊了,這可是會大大地影響我的心情喔。」
「是嗎?」海角直視著她那雙翦翦水眸,以及她那為了讓他寬心的笑臉。
「誰教我喜歡你的皮相?」她笑拍著他的臉頰,「在我眼里,你的這副尊容,可遠比我家那個流浪漢俊上十倍不止,在我辦公的時候有這麼賞心悅目的你陪著我,我想我今天一定會很幸福。」
幾不可見的一抹緋色,輕輕掠過他的臉龐,整個人霎時變得沉默的海角,屏住了氣息,很難回避因她不加掩飾的直言,而在他心中所勾曳出的陣陣悸動。
「你慢慢害羞吧。」很明白該怎麼拿捏他倆之間分寸的霓裳,並沒有繼續逗他,在案內坐下後,她挽起兩袖準備奮戰,「我得趕工了,這些要是今日沒做完,童飛一定又會在我耳邊唆個沒完沒了。」
「我……」為了掩飾自己失態的模樣,他也趕忙去找事做,「我去為小姐準備信搗。」
「去吧去吧。」已經埋首在案內振筆疾書的霓裳,只是對他揮揮小手。
忙了一早,用過午膳後,霓裳在海角的堅持下只休息了一會,便又坐在案前開始另一回合的公務。時值秋收農忙,她得照佃農所送來的秋獲量,盡快計算出今年買賣和冬囤的數量,她還得趕在山頭飄下瑞雪前,將雁蕩山境內的各郡所缺的岩鹽向黃泉國買齊。幫她分擔部分公務的海角,則是坐在窗邊,將她欲寄送的公文或是清單,分別裝進一只只由她所養,早已排隊站在她窗邊的信鴿腳上的信筒里。
在那些信鴿飛遠後,午後的房內一片靜謐,停筆的霓裳俏俏抬起頭,看著海角就坐在不遠處,安靜地整理著他的弓箭和她的金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