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好痛。」總覺得她在敷衍了事,不滿足的石中玉,繼續擠眉皺臉地對她哀哀叫。
她如他所願地再親一下。
「妳一定是誠意不夠。」他撇撇嘴,裝疼裝得還滿像一回事。
一雙冷目立即瞪向得了便宜還賣乖的他。
他趕緊扮乖,「夠了夠了……」小氣。
愛染側首看向他再次流血的背部,查看完傷況後,難忍地蹙起了眉心。
「有機會我再替你報仇。」管他是男是女,那個霓裳就別再讓她踫到,不然她一定要替石中玉討回公道。
「報仇?」石中玉將兩眼轉了轉,笑笑地回拒她的好意,「不必啦。」
「你不找那個女人算帳?」被打成這樣還那麼大方?
「反正該痛的也痛過了,而她不過是想表達一下她的謝意,既然如此,那她打得高興就好。」他本來就不怎麼在乎。
「這麼不計較?」愛染平定下氣息,不解地看著他寬容的模樣。
「跟個女人有啥好計較的?」他聳聳肩,還是一派樂天開朗,「讓她讓她。」
雖然,她的這頭熊是粗人一個,脾氣又跟顆臭石頭差不多,可是一如他的名般,在這顆石頭里,卻蘊藏著一塊質地淳樸的美玉,沒有太多沉重的心事,也沒深刻到不能放開的仇恨,他知道何時該裝傻、何時該適時地用上他那套簡單哲學,這塊藏在石頭中的玉石,是她見過最是美好的一塊。
「怎麼了?」
她瞄瞄他,「我有點感動。」
「妳這才知道我是個好男人?趕快再好好感動一下。」他可得意了,揚高下頷一臉跩樣。
愛染忍不住露出微笑,挺直了身子,在他的頰上印下一記響吻。
「小姐,他們跑了!」
就在次日,那名曾甩鞭抽過石中玉的男子,在清晨醒來,卻發現樹下已無那對男女的蹤影後,慌張地沖去他們扎營的地方向霓裳報告。
「跑了就跑了。」霓裳似也不意外,徑自伸了個懶腰,「反正我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身為天壘城城主愛將,卻被派來看著她的童飛,一臉茫然地問。
「知道些什麼?」昨日他們不是什麼都沒問出來嗎?
她爽快地拍拍衣袖起身,「你們收兵回家,這事到此為止。」
「啊?」眾人拉長了下巴。
「單槍匹馬的石中玉,咱們現下或許還可以這麼逗著玩玩,但倘若就這樣殺了他,這事傳了出去,不但有損咱們天宮天威,我表哥的面子也會很難看。」霓裳有條有理地向他們分析她這麼做的原因,「還有,要是石中玉下回帶著兵來,或是咱們因此而惹惱了那個北域將軍,到時我表哥的麻煩就大了。」
听她說得好象還滿有道理的……
不過一會,猛然想起城主曾嚴厲向他交代過的童飛,連忙搖著頭,一骨碌上前攔住說完話就要走的她。
「那咱們該怎麼向城主交代?城主吩咐過咱們得帶那名巫女回雁蕩山呀!」該辦的事他們完全都沒辦到呀,這樣她是要怎麼交差?
霓裳挑高黛眉,「他回家了?」
「尚未。」
她笑笑地以指戳著他的鼻尖,「那好,你轉告我表哥,我不喜歡拆散別人的姻緣,所以別老是叫我跟著他一樣做壞人。」
童飛一臉的驚恐,「由我去告訴他?」她是想教他去當替死鬼嗎?明明這事就是城主指名交給她辦的!
「就是你。」她才不要被轟得死無全尸,當然要找替死鬼代為上場。
還捧著頭,滿腦子想著到時該怎麼辦的童飛,不意往旁一瞥,就見這個不負責任的表小姐,已將事先準備好的行李甩上肩頭。
「小姐,妳要上哪?」想棄他不顧?她不會這麼狠心吧?
她早打定主意了,「逃家,免得表哥嫌我辦事不力,又想把我嫁給另一個糟老頭。」好不容易才甩掉了一個老頭子後,她絕不要又再因什麼聯姻而給人四處推著嫁。
「小姐!」童飛氣得跳腳。
「是表小姐。」她邊更正邊走出營地,朝天吹了聲口哨,一只棲宿在林梢的月翅飛鳥,在听到她的哨聲後,立即振翅飛向天際為她帶路,她提氣一躍,跳上了樹梢後,以飛快的速度在林間跳躍以追上月翅飛鳥的速度。
從頭至尾,始終都沒有離開過這地方的石中玉,趴在樹干上看完下頭的那些後,側首對趴在身旁的愛染一笑。
「瞧,我就說她人不壞。」頂多是頑皮了點。
「是不壞。」愛染不情願地承認,「但也沒多好心。」那女人的鞭子可不是抽假的。
「走吧。」石中玉扶她在樹上站穩後,一手環著她的腰,往另一棵樹一躍,與下方那些急著去追霓裳的人方向相反。
遠離了天宮那些人後,下了樹與愛染走在林間小道上,當穿過林間的日光照耀在愛染的臉龐上,映出她過白的膚色時,石中玉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她莫名其妙地跟著停下來。
他慎重地問︰「既然都來到這了,咱們不妨拐個彎,順道到某個地方去吧?」
「去哪?」看他難得一臉嚴肅,她也跟著屏住了氣息。
石中玉刻意看她一眼,「妳家。」
「我家?」愛染被嚇得不輕,「去那做什麼?」
「我要去提親。」他給了她一個似真似假的借口。
她原本就白皙的小臉當下變得更蒼白。
「不行!」她情願回中土,也不要回去她的故鄉。
「當然可以。」他笑咪咪地一把將她摟過來,在她頰上親了又親。
愛染用力推開他,「我說不行!」
他斂去了笑,只手抬起她的下頷,認真地問。
「妳真不想回家?」還記得她剛來中土時,思鄉的她常躲在櫃里不肯見人,離家這麼多年了,她這個游子,怎可能不想回家?
她垂下眼睫,不自在地想回避這對她來說太過尖銳的問話。
「其實這些年來,妳很想家吧?」他嘆了口氣,替她說出心底的老實話。
「不是你想的那樣。」愛染避重就輕地一語帶過,不想讓他明白那些她不想讓他知道的事。
「那是怎樣?」他兩眼炯炯,緊盯著她復雜的神色。
她煩躁地轉過身,干脆抬出帝國的規矩來壓他,「別多問了,我說過我不能回去,身為巫女,我也不能返國。」
「可陛下沒說過我不能帶妳回去啊。」他勾住她的縴臂,說得很理直氣壯。
「什麼?」她愣愣地回首。
石中玉笑搖著食指,「陛下是不準妳私逃回國,可陛下又沒說我不能帶著妳回家省親。」漏洞就是這樣鑽的。
愛染沉默了一會,仍舊是掛下了臉繼續堅持。
「我不回去。」
「走啦。」他半哄半勸地拉著她往冥土的方向走。
「不去……」她就是不肯妥協,使勁邁出兩腳往另一個方向走。
「走啦走啦!」石中玉不氣餒地彎兩手拖著她的腰。
「我說不去就不去……」她直拍打著他的手,接著忽地一陣天旋地轉,待她恢復視覺時,赫然發現說不通的他竟直接將她扛上肩。
「石頭!」
置若罔聞的石中玉,輕松地扛著她朝她最想回去的方向走,朝著那個曾令她落淚的地方走,他一直都很想知道,當年抱著他痛哭的她,那淚是從何而來,他更想在知道她的傷口在哪後,能夠親手替她撫平。
有些事,你不願再提起。
有些人,你情願已忘記。
但它們卻總在不眠的午夜里,浮印在你心底不讓你逃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