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三十年了。」鬼後邊細細品嘗多年未嘗的珍味,邊與老友寒暄,「自你上回轉世後就沒再見過面。」
「今晚你怎會特意來這看我?」明知她特意來此的目的為何,晴空還刻意對她裝傻。
她冷眸一凜,「我是來向你要鬼的。」
廳里的氣氛在鬼後道出來意後,頓時直降至冰點,門後提心吊膽的眾生,各自緊張地深吸了口氣。
「這里無鬼,不過,人倒是多了一個。」晴空從容地低首啜了口自釀的美酒。
表後面色一換,不客氣地向他追討。
「無酒私自帶走了她。」都因晚照不在鬼界,這些日子來她忙得無以復加,再不快來這把晚照帶回去還得了?
「你明知她是無辜的,你根本就不該讓她待在無間地獄受苦。」晴空也收去了客套的笑,開始沖著這點找她算帳。
「就算如此,她也不該還魂返回人世。」她一點也不在乎晴空知道當年佛界與她的交易。
晴空聳聳肩,「她遲早都會投胎。」區區一個枉死城能夠困住晚照多久?時辰到了,晚照還是會再次轉世。
「那就等到那日再說。」鬼界數千年來的法規,可不能因只女鬼而輕易網開一面,否則日後她如何以典統掌鬼界?
「今晚,你要不到人是不會走了?」
她得意地輕笑,「我沒打算空手而回。」
「可否賣我一個面子?」晴空誠心誠意地問。
「不能。」她高揚著下頷,態度跩得二五八萬。
他面色一改,一臉無所謂,「那我陪她一塊去鬼界好了。」反正人間也住得夠久了,換換環境也不錯。
「晴空……」听了他的話,晚照擔心得直想出面阻止他。
「請不要激動……」一干人等嘆息地將她按回原位。
在鬼後的面色因他這句話而忽青忽白時,晴空慢條斯理地為自己斟了一杯酒。
「我是人,人總有一死,我遲早還是得再上你那一回。」
表後深吸了口氣,「你在威脅我?」陽壽未盡就想下去報到,他是想去作亂吧?
「是啊。」晴空乾跪說得更明白點,「晚照得在枉死城待多少年,我就陪她在那住多少年。」
「你還想長住?」血色瞬間自她冷艷的臉龐上褪去。
他眨眨眼,「別這麼不歡迎。」
「你會把鬼界弄得雞飛狗跳……」太過清楚這家伙有什麼本事的鬼後,咬著牙瞪向從不守佛界規炬的他。
「客氣,我只不過會讓枉死城的冤魂半縷不存,在被我超渡之後統統提早投胎返回人間。」晴空好整以暇地說出他的計畫。「你若敢再將晚照投入無間地獄,那我就百鬼一夜,百夜千夜的誦經超渡,將無間地獄里眾鬼的罪愆全都洗淨,讓晚照再也不需替你鎮魂。」
表後氣極地一掌重拍在案上,「陰陽兩界會失序!」為己私而拋無我,這算什麼佛界的聖徒?
「那就是你的麻煩了。」他應該很在乎別人的家務事嗎?
性格真差……門縫後的旁觀者們,在听了晴空不負責任的話後,一改先前大力支持晴空的前態,反倒不由得同情起鬼後。
怒瞪著晴空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鬼後忍耐地壓下想一掌打死他的,只因她不想讓晴空提早下去報到,她也努力地控制住想再與他爭辯是非的念頭,為的就是他那張佛嘴,總有法子說出令人氣結的歪理,最重要的是,與他相識這麼多年,她太過清楚這個聖徒每回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死性子。
她沉沉吐著氣,「我有個條件……」大家各讓一步總行了吧?
「請說。」晴空一副可有可無的模樣。
在損失之余,她也要為自己掙得一點好處。
「你要留她也行,但在你死後,我要你身上的舍利。」人間七顆佛心舍利已失,好歹晴空也是佛界的聖徒,只要能得到晴空的舍利令她的法力大大提升,日後她哪還需要再看神界的臉色?
一堆難以相信的局外人,當下震驚地自門後探出頭來。
「他身上也有舍利?」她有沒有說錯人呀?
對那些眾生已煩不勝煩的鬼後往後一瞪,馬上又令他們全都縮回門後。
「舍利給你當然可以,但你得等我死後把我當柴燒了才行。」晴空先是爽快的答應成交,然後再愉快地告知她另一事,「忘了告訴你,我可不保證你到時燒不燒得出來。」
「什麼意思?」被他暗坑的鬼後,不滿地眯細了眼。
他無辜地攤攤兩掌,「我有七情六欲,怎可能會有什麼舍利?」
「這麼說,我注定要虧本了?」她雪白的臉色已經憤怒得有點泛青。
「你不該跟人做買賣的。」賣豆腐多年的晴空,微笑地一手撐著下頷。
熱烈的掌聲自門後轟然響起,鬼後無言地瞪著那扇紙門,而沐浴在綠焰下的晴空,則是心滿意足地更進一杯酒。
一個月過後。
黃昏時分,準備離開晴空宅子的宿鳥,步下長廊後,僵著身子回首瞪看著又親自來送他的晚照。
「再瞪的話,我怕你的眼珠子會掉出來。」已經被他瞪慣的晚照,無辜地嘆了口氣。
「哼。」表面上堅持不與她和平相處的宿鳥,高傲地抬高了下巴。
「這給你。」無視于他的冷臉,晚照微笑地奉上一籃方出爐的糕餅。「這是我新做的素糕,你帶在路上吃,吃了後你的心情就會變好了。」
在她親手將竹籃掛上他的手臂時,數不出她已這麼做過多少回的宿鳥,不禁皺緊了眉心。
「眉頭再皺下去就不像美和尚羅。」她好聲好氣地說著,「別老是板著臉,笑一個嘛。」
宿鳥再也受不了的低吼︰「你的性格一定要差異這麼大嗎?」個性也不統一一下,時而在晚上擺張冷臉招呼他,時而就用這種溫柔的性子來刺激他的心髒。
「久了你就會習慣。」她心情開朗地擺了個大大的笑臉。
「我才不會給你機會習慣。」他在嘴邊咕噥。
「你的意思是明天你不過來吃素齋了?」她好不可惜地掩著嘴,而後失望地輕嘆,「好吧,我去把客人名單刪掉一位。」
「誰、誰說我不吃的?」她那沮喪的模樣讓他馬上回心轉意。
「真要吃?」她回過頭,喜出望外地朝他扇了扇長睫。
宿鳥倒吸了口氣,無法克制的緋紅馬上飛至他的臉上,為了掩飾困窘,他刻意粗聲粗氣對她撩大了嗓。
「我警告你,我絕對不在這用晚膳,我不要踫上另一個你!」晚上那個女人曾以懺魂曲對付過他不說,還魅得跟只野狐狸沒兩樣。
「那你看用飯的時間改在正午如何?」她點點頭,相當從善如流。
宿鳥尷尬地別過臉,「隨……隨便啦。」
「那我就送到這了,路上小心。」晚照走至他的身邊仰首看著他,還用軟軟甜甜的音調向他叮嚀。
血液瞬間全都沖至他的頸部以上,狂奔的心音在他耳際轟轟作響。
「宿鳥,當心你又會——」晚照在他紅著臉轉身就跑時連忙叫住他。
「會怎麼樣?」宿鳥邊跑向大門邊回頭問,但她還未回答,他便迎頭撞上外面敞開的大門。
「……撞上大門。」說得太慢了。
晴空站在廊上,將這眼熟的一幕盡看在眼醫,實在是受不了只要晚照來送宿鳥,宿鳥就一定會跟他家大門過不去。
「他究竟還要撞我家門幾回?」把修門的錢賠來。
「宿鳥害羞嘛。」暗中整佛的晚照笑眯咪地走至廊上,早就模透了別扭的宿鳥弱點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