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決定代他出手的彎月,在制住他後,不疾不徐地自袖中掏出黃符。
「彎月……」看不見她在做什麼的雷頤在發現她竟在他身上施法將他困在由她所造的防護結界中,忙不迭地想要解咒,但她那自燕吹笛身上習來的巫術,卻不是在軒轅岳能解咒的範圍中。
「待在里頭,別動。」兀自向他交代後,她頭也不回地走向前方遭火炬照亮的山崖邊。
他使勁拍打著看不見的結界,「彎月!」
降臨在兩處山崖之間的崖谷中,高舉著火炬,將孤山邊緣的山崖,映照得明亮如晝的三界眾生,在遠見一抹人影前他們走來時,紛紛手荷兵器屏息以待,但當火光映照至彎月的身上時,他們又不約而同地放下手中的兵器。
「彎月,我們要找的不是你。」鬼界為首的修羅,首先向她表達來意。
「我知道。」款款走來的芳足停頓在他們的面前,阻止他們往雷頤的方向前進一步。
「那就讓開。」攜來神界三聖獸助陣的澤兌也不希望她來趟這池渾水。
她徐搖螓首,「可我要找的是你們。」
「你想與雷頤一塊與三界作對?」愈看她的面容愈覺得不對的觀蓮使者,恍然明白了她的來意。
「是你們讓我沒有選擇的余地。」積藏在身上的殺意一點一滴地被喚醒,感覺自己仿佛從千年睡眠中蘇醒的彎月,慢條斯理地召出一把幾乎與人等高、狀似彎月的大刀。
當下原本打算放過她的三界,再次各自擺出了陣式齊舉刀械。
「我沒記錯的話,當年,你們就是在這島上將我封入刀中的。恩怨由此而生,也由此作結,很適合吧?」復仇感在心中油然而生的彎月,再也不想壓抑那份跟隨了她千年的仇恨。「不同的是,這一回,你們沒有斗神可作後盾,而我,也不再是當年靈力不濟的刀靈。」
天官風巽頗不以為然,「縱使你是神之器,也未必見得你就有雷頤的本事,不然,當年斗神不會只要雷頤不要你。」
不理會他話中貶意的彎月,水眸四顧了在場眾生一會後,沒找到半張熟面孔的她,動作緩慢地拉刀出鞘。
「我該慶幸,你們皆不曾是我的主人。」或許,這就是她流落在三界之外的額外收獲吧.
「不是你的主人又如何?」冷意四散的刀風陣陣襲來,素來對她不存戒心的神界眾天官,在地面因她而隱隱震動之時,意外地抬首看向她。
「這樣,我動起手來就不需顧忌!」
話語未竟,已一躍而起的彎月,執刀重重朝他們劈下,連忙閃躲刀氣與神力的眾生,在回過頭時,眼中皆盛滿訝愕地瞧著谷中其中一面已遭毀去泰半的山崖。
大開殺戒的她下手絲毫不留情,「是你們的錯,你們不該把全副注意力都擱在雷頤身上的,當年火神煉出來可毀滅三界的神之器可不只有他而已!」
揮舞在空中的彎刀,在疾速之中,看來僅是明媚的月光,但它太快,任誰也挽留不住,當殘碎的光影在眼前一閃而過,破空而來的,並非清冷如水的月光,而是寒意彌漫的殺氣。
不顧同僚的死活,也懶得理會其他兩界是否將因此死傷慘重,特意來此觀戰的郁壘與藏冬,此刻正高站在另一面崖上冷眼旁觀。
「嘖。」往下眺看的郁壘,有感而發地撇撇嘴角,「隔了幾千年再看,還是一樣可怕。」好險當初他沒答應上頭來辦神之器這件差事,哈,瞧瞧下頭那些不自量力的三界代表,在今晚過後,八成都無法完整無缺的回三界去。
「上回跟咱們交手的不是她,是他。」藏冬懶洋洋地更正,一手指向被彎月困在後頭的雷頤。
郁壘白他一眼,「還不都是神之器?」
「想阻止她嗎?」眼看下方的戰況對三界愈來愈不利,而難得大開殺戒的彎月似乎殺上了癮頭,藏冬撫著下頷認真地問。
郁壘消受不起地哼了哼,「我可不想跟那玩意再打一回。」
「那咱們還是看戲吧。」同樣也不想下水攪和的藏冬大刺刺地將身子往崖壁上一靠,大有置之不理之意。
「那個賣豆腐的也會乖乖看戲嗎?」郁壘將目光移至也同樣位在山崖上觀戰的晴空身上。
差點忘了在場還有一個旁觀者的藏冬,轉首看向手持佛珠,迎風坐立崖上閉目喃念的晴空,他想了想,沒什麼把握地應著。
「很難說。」近來,也不知這個豆腐小子是怎麼了,往常不到該出手的關頭,任旁人再怎麼橫勸豎勸,他也絕不輕易出手,偏偏在神之器這一事上頭,他卻一反常態從頭管到尾。
山崖頂處,盤腿而坐,手拈菩提子串成的佛珠,始終沒有睜開眼觀看下方戰況的晴空,在彎月手中之刀再次撼動大地,山崖落石紛紛跌墜之時,陣陣喃誦聲戛然而止,他睜開眼,靜看著在串珠綿線斷裂後,自他指尖顆顆滾落的佛珠散了一地。
他深深一嘆。
懊是避不過,注定躲不過。
「晴空?」當晴空翻身躍下山崖,降立在交戰方配的兩方之間,並迅速采取行動,將鬼界一名已到了彎月刀下的閻羅給救回來。三界眾生詫異地看著救過雷頤一回的他,這回不再站在神之器那一方,反而對三界出手相助。
救回一名閻羅後、晴空抬掌示意三界後退至彎月的刀風之外,在三界眾生照辦之後,一夫當關的晴空,緊接著以兩掌接了彎月朝他眉心砍下的一刀,受制的彎月在手中之刀不能動彈之時,隨即轉身使勁抽刀,飛揚在風中的發絲拂過他的臉龐,面頰上傳來的觸感,令晴空怔忡了一會,在彎月又舉刀揮向他之時,他連忙回神,掌心朝上地向她伸出一掌。
裊裊的火光自掌心中竄出,流光溢彩絢爛得有若初綻的紅蓮,乍見火光的彎月連忙收勢,一改一視同仁的前態,懷有懼意地往後退了數步。
她不確定地問︰「浮屠之火?」當她還在心魔手上之時,她記得心魔曾遭佛界的佛重創過一回,而那一回心魔之所以會敗,就是因她這柄彎月刀敗在這種足以融化她的火焰之下。
晴空低沉的嘆息沉澱在夜色里,「我雖不樂見三界收伏你們,但我亦不能任你毀滅三界。」
對眼前男子的面容無絲毫印象,亦不知他是何許人物,但識得浮屠之火的彎月,心弦緊繃地握緊了刀柄,對這名不似其他的佛界之輩的不速之客格外留神,就在她想著該怎麼避開浮屠之火,或是與他硬拼之時,晴空抬起頭正正地凝望著她。
或許是因夜色過于昏暗,也可能是受那叢叢在他掌心中燃燒的佛火所影響,彎月用力地眨了眨眼,試著想將她所看到的疑惑自眼中逐去,只因她在他的眼中,看見了不該出現在三界身上的東西,看見了……太過類似憐憫的眸光。
不知為什麼,在恍然間,她忽然想起雷頤曾對她說過的那些話。
懊不會……這就是那個身懷七情六欲,懂得心痛為何物的佛?
不顧佛火的威脅,彎月當下重振旗鼓.眼中替換上更深沉的殺意,防備地以身子擋住他看向雷頤的那個方向。
「你是雷頤見過的佛?」今夜他會來此,是來實現佛界的那個傳說的?
對于她的舉動有些明白的晴空,並沒有回答她的問話,只是以一雙清澈的眼眸看著她,許久過後,他懷疑地問。
「你願為雷頤而死?」
她冷聲反問︰「有何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