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
雷頤走至她的面前,低首直視著她那張足以迷惑天下男人的艷容。
他以一指抬起她的下頷「既然你這麼了解彎月的價值,那麼神之器的傳說,想必你定是听過。」
大名鼎鼎的神之器傳說,誰沒听過?但,傳說之所以會是傳說,就是因從沒人去證實過它的真偽。
她很想試探一下在實,「那傳說……是真的?」若得神之器,即可毀三界,那麼,誰要是能得了他與彎月……
「要我拿魔界試試嗎?」雷頤狀似不經意地輕笑,但就在眉目一凜後,灰眸中的冷意,令人不寒而栗。
跋忙舉起兩手的申屠夢,被嚇得連退數大步。
「我知道了,我會照你的意思去辦……」這個由鐵石打造出來沒體溫的男人,除了生了一副人的外貌外,骨子里根本就不是人,光是看他的眼神她就知道,他一點也不在乎什麼魔界。
雷頤滿意地勾了勾唇角,重新走回擺放彎月之夢的燈座前,一掌推倒了所有的燈座,任焚燒著夢燈的夢火遍燒了一地。
「你做什麼?」赫見最珍愛的夢燈遭毀,申屠夢忙不迭地沖上前想去搭救,「住手!」
只以恫喝的眼神就制住她的雷頤,回過頭來,靜看著夢火在燒盡燈紙後,黯然熄滅。
申屠夢氣得牙癢癢的,「從我這拿走了她的夢,不必付代價嗎?」
屋內一盞盞搖曳的夢燈照不清他的表情,但那雙毫無生氣的灰眸里,令人不敢逼視的殺意,卻是那麼分明。
「我不殺你。」他睞她一眼,語氣似在施舍。「這代價,夠仁慈吧?」
不能再繼續承受他在無意間釋放出到氣的申屠夢,在終于明白她是別想自他身上討著什麼好處後,她也只好打消念頭,退一步只求送客。
縴縴素指遙指門口,「慢走。」與他相較之下,她開始喜歡起冷冷淡淡,卻不具傷害性的彎月了。
達成目的後,雷頤也沒打算殺她,他走了幾步,復又頓下步伐,「我忘了問,彎月為何從不殺主人?」
申屠夢拒絕再次虧本,「你已自我這拿走她的夢了,這問題,答案就由你自個兒去找出來吧。」听了她的回答,雷頤只是揚高劍眉,並未多置一詞地轉身就走。
站在他身後,雖然保住了一條小命,但心里還是覺得虧本虧大的申屠夢,則是在他走出大門時,抬起一指,朝他身後勾了勾,無聲無息地自他的身上勾引出一朵夢火。
不能奪走他所有的夢,那麼,偷一個無妨吧?
引來雷頤的夢火,走至燈座前揭開紙燈以夢火點燃燭焰,小心地罩上紙糊的燈面後,申屠夢堤上前,仔細看著這盞屬于雷頤的夢。
燦燦生輝的燭火,在燈面上投射出七彩的光影,不過許久,光影幻化成人影,在這片化為影像的流光片彩里,全是彎月盈盈的笑臉,以及那些他始終都不肯忘懷的過去。當年,在他們方月兌離刀劍之身成為刀靈與劍靈之時,自混飩中醒來後,睜開眼第一眼瞧見的,就是對方,兩情相悅的他們,在那數百年間,就這麼一直居住在他們的出生地,終年永綻桃花的仙海孤山上。
素自的衣袖在桃花林中輕拂而過,落花似雨、花雨不沾衣襟,在林間行走的雷頤,來到桃花樹下找到了彎月,他彎身捧起她的臉龐,低首對她說了一句話,而後柔柔地親吻她。
彎月一手撫上他的臉,眼神柔情似水,唇畔帶笑。
溫馨的天地褪了色。
一腳踏上孤山的斗神找上了雷頤,而三界則我上了彎月,欲將他們重新封回刀劍之中,在那桃花被迫離枝的時分,強行忍住了眼淚的彎月,眼睜睜地看著離別的來臨,當雷頤遭斗神無情地封至劍中時,她的淚再也盛載不住,滴落在他們共有的心愛桃樹下。
自那日起,仙海孤山上永綻的桃花不再盛開,回憶永遠被鎖進了歲月里。
扁彩一躍一動間,回憶走得老遠,閃爍的燈焰,再次將雷頤最想見到的那張笑顏投映在燈面上,透過紅融的焰光,無論燈面上的彎月是掩著頰輕笑,或是垂下長睫,在唇邊漾出心滿意足的笑意,她的一舉手一投足、她的所有,在這屬于雷頤的夢中,都是那麼鮮明。
看著夢燈的申屠夢,還是頭一回見到有人的夢竟可以如此活靈似真……這簡直不像夢,它根本就是活在雷頤心中的一部分。
天上人間,痴情最是難解。
但就算是痴情,也該有個界限吧?不然遭受凌遲的,可會是他這個迷途在情陣中的愚人。
她搖搖頭,朝天嘆了口氣,「無趣的男人………」
第五章
「倘若命運是張臨江撒下的魚網,你就是江中遭捕的魚兒,當魚網困住了魚兒、網里的魚兒用力想掙月兌,但站在船上的漁人卻不肯放手。告訴我,到最後,究竟是網破,抑是魚死?」
夢里的心魔這麼問著她。
她不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是什麼,但她知道,他話里的那個漁人,說的就是他。闖進她夢里的心魔退站至夢境的角落,揚起一指示意她看,她轉首看去,原本黑暗的夢境頓化為戰場,漫天揚起的沙塵令人無法呼吸,轟聲隆隆的千軍萬馬近在咫尺,在人吼馬嘯聲中,佇立在戰場中心的她,用力掩住耳,緊閉著眼抵抗刺眼的風沙,當四下驀然變得死寂無聲時,她挪開雙手張眼一看,一具具橫陳在她腳下的尸首,何止千萬?不肯瞑目的戰士們皆僵瞪著眼,一束束含恨的目光仿佛要將她刺穿。「他們都是你殺的。」
不願承認的她頻頻搖首,逃避的腳步勉強地想後撤,但腳下的沙地卻迅速化為血海,將來不及呼救的她給淹沒。
當她即將溺斃在這片血海里時,有人握住她的手,用力將她拉上來。「彎月!」強行將她自噩夢中搖醒的雷頤,將掙扎不休的她自床榻里拉起,試圖按住她胡亂揮打的小手。睜大了雙眼的彎月,在被他牢牢抱進懷里時,猶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他撥開她覆面的發絲,「看清楚,是我。」
驚悸猶在她眼中不肯散去,在他懷中的嬌軀哆嗦個不停。
「怎麼會……」猶如驚弓之鳥的彎月,拉著他的衣衫不解地喃喃,「申屠夢……怎會將我的噩夢放出來……」
雷頤安撫地在她眉心印下一吻,以袖拭去她額上的冷汗,在她仍是緊捉著他不放時,他淡淡地道。
「你不能永遠逃避它。」
聆听著他似乎是有備而來的話語,僵怔在他懷中的彎月,思緒霎時變得清明。
「是你……」她顫著聲,「又是你做的……」這個騙子,他根本就沒受申屠夢美色所惑,之所以找上申屠夢,原因就同他找上雲中君與嗔婆一般,他只是想自他們手中拿回屬于她的東西。
「對。」
她氣息難平地問︰「為何你要這麼做?」
「即使是噩夢,那也是屬于你的一部分。」雷頤直視著她眼中正暗自叢生的怒火,「申屠夢還給你的,不只是噩夢,她還把你的美夢一進還給了你。」
彎月使勁地推開他,憤怒地一句問過一句,「為什麼你要來找我?為什麼你要那麼多事?我要求過你嗎?我有說過我要拿回它們嗎?」
「我會陪著你的。」他靜靜地說著。
「你走!」再也壓抑不了那些自他出現後就一直埋藏在她心中的情感,她盛怒地揮揚著手,「現在就走,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的面前!我不需要以解救者自居的你留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