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站在水中的千夜,身子漸漸住下沉,川水蓋過她的肩頭,泛過了她的下頷,眼看她就將埋覆在川水里,但她似乎投有發覺到。又像是沉睡得不自知。
七曜連忙涉水走至川中,在她整個人都沉至水里前撐扶起她的身子,將她托高讓她露出水面換息,但在見她仍是沒什麼反應後,他騰出一手輕拍著她冰涼的面頰。
「千夜。」他低聲地映,將她整個人拉靠至自己身上。「千夜?」
緩慢地張開雙眼的千夜,模樣看來似是很疲憊,她澀地扯動嘴角。
「我沒事。」
靶覺自己像抱著一塊寒冰的七曜,在將她捉穩了後,轉身要帶她上岸。
她輕搖螓首,「還不行。」表面上,她的身子是因川水而變冷降溫了,但實際上她體內無處不蔓的熱意,燒灼得令她有如烈焰焚身。‘聆听著她虛弱的音調,雖不知她為何要這麼做的七曜,本是想自個兒先上岸等她,但在端詳了她的模樣一會後,他索性站在原地。抱著她一塊站在川水中。
吧夜軟軟地靠在他的胸前,些許笑意自她的唇釁輕輕逸出。
「你愈來愈在乎我了。」她微揚起首,滿足地瞧著他的臉龐。
七曜並沒有開口,只是抬起一手按著她的腦後,將渾身使不出半分氣力的她再壓貼回自己的胸前。
「看。」靠在他胸前的她想地啟口,目光停佇在遠方高聳的青山上。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去,挑了挑眉,不知她要他看的是什麼。
「雲守著山,山守著雲。」她出神地看著,眼中溢滿欣羨。
「就算是雲朵終有消散的一日,日後,它還是會再化為雲朵回到山的身邊,而青山,也一定會在原處等著它。」
「你想說什麼?」他看了看那繚繞在山間的白雲後,低首納悶著她這沒來由的話。
「說些你不會明白的東西。」千夜淡淡一笑,伸出左手試著將他的胸膛環緊一些。
她的指觸,她徽弱的力道,置在他的身上,是種未曾想過會發生在他身上的感覺。
他細細品嘗著這份出現在他生命里的感覺,深深覺得,因她,他多了一片從未看過的天際,在那片天際里。有她總是欲言又止的眼神,有她總是藏在唇畔神秘的笑意,她孤寂的模樣,她不遺余力想助他解月兌往事的熱忱,這是他再次返回人間時從未想過的。
他們倆,是兩個世界的人。在黎明混著夜色的時分,她只身來到他的面前,將互無交集、站在陰陽兩方盡頭的兩人聯系在一起,而後在這片天際下,他們暫時擱置後之事,有默契地不去想他來人間是為了什麼,她又曾為阻止陰界大軍而做過了什麼,像個遭合力忽略的現實,被他們有志一同地扔棄在一角。
但該來的總會來臨。
結束了那段屬于他過去的歉疚後,他身後的責任,再次窩據在他心底的一角,提醒著他。別再與她這般耗下去了,他有事得做,可只要這樣擁抱著虛弱的她,他又會忍不住想將這段時光拖延下去,好讓它再長一些,再讓他多了解她一點。
「舒坦點了?」當懷中的她開始動著身子,捉回思緒的他低首問著。
「嗯。」千夜點點頭,揚首看著遠處的岸邊。
抱著她上岸後,七曜與她在樹下坐著,他瞧著她了無生氣的雪白面容一會,拉開自己的衣襟後便捉來她的小手,想將它復上自己的胸坎,但她馬上縮了回去。
「我不餓。」將手緊扭成拳的她。將心意表示得很清楚。
「你已經很久都沒有進食了。」近來不斷遭她拒絕的七曜,愈看她那張日形憔悴的面容,也就愈感不安。
「我師兄留了些黃符給我。」她橫過身子,揚手拉來擱擺在樹下的包袱。
「那只是鎮住你的餓感,它並不能飽足。」扶抱著她的腰身的七曜,在她把包袱撈到後,又將她給拉回來。
「我不想再吃你。」她笑了笑,自包袱里拿出個她制的束袋,將它套上右手後,拉扯著袋口的細繩將它束緊。
「為什麼?」很想替她拿掉那玩意的他,對她為了不想在無意中踫了他而做出這種東西「新中不禁有陣火氣。
她輕聳香肩,「不為什麼。」
「理由原因都不給?」發現她又開始使性子,他的兩眉愈擰直深。
「不給。」
他再也不想壓抑累積在月復中的埋怨,「你向來都是這麼固執和任性嗎?」每回只要她不想,就沒人能強迫得了她,這個公主千金……分明就沒被人寵壞過,她這副硬脾氣到是自哪習來的?
「是啊。」千夜不但應得理所當然,還給了他一記述人的笑厴。
那笑意,美麗得讓他挪不開眼。
不克自持地,他的大掌滑進她帶著濕意的發中,來到她的腦後將她壓向前,他低下頭,徐徐緩緩地親吻著她,以自己的唇來溫暖她冰涼的唇瓣,在她的唇上輾轉了好一會後,他微微挪開,而千夜,只是不語地靜靜凝視著他。
他輕撫著她蒼白的臉龐,「我帶你回皇城,去找你師門的人讓你活下去。」
失望自她的眼中一閃而逝,她偏過芳頰,貪戀地看著跟前以往不可能看得見的種種美景。
「可我不想再那樣活下去。」自她踏出宮門的那一刻起,她就決定不會再回頭。
七曜的面色不自覺地變得峻厲,「我說過你還不能死。」對她始終都沒有動搖餅的堅持心態。他甚是反感。不肯讓她再為了她所謂為人的尊嚴而真餓死她自己。
她笑揚著眉,「你說了,就能算數嗎?」
「當然。」他想也不想,兩手緊扭著她細瘦的臂膀。
他似乎從不知道。他的指節,對她來說又粗又硬,而他的力道,也總是沒個拿捏,扭疼了她。由臂膀直痛至心扉,但他的話,雖只兩字,卻一字字地敲進她的耳,像鋼釘的,也像針扎的。留下了說不出口的印痕。
她定望著他,不久,唇邊的笑意滲了淒艷。
「可是,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順著你心意的。」著他開口要她留下,她會留下的,若他要她活。她也會活的,只是,他怎跟上天抗搏?他不能,她也不能。
「千夜——」他語氣焦急,還想說些什麼好讓她改變心露或是相信,但她卻順勢一傾,將整個身子偎靠在他身上。
「想不想听個故事?」她側臉靠在他的胸口,凝望著遠方白雲織繞的青山。
他一怔,不善接觸的柔情,自她身上的體溫渡了過來,暖了他的胸膛,柔了他的思緒,密密貼熨著他的心口。他揚起一掌,在空中躊躇許久,最終,還是落下,落至她的發上,一下又一下地,撫著她未干的發。
輕柔的縴音,在南風中飄揚開來,「在很久很久以前,神界有位大將,在他心愛的人死去後,依照她的心願將她吃下月復。他將她的愛恨,她所有的悲喜,全都代她咽下。」
七曜低首靜看著她,在說時,她的目光很幽遠,好似對故事中人的遭遇很向往,又像是故事中永恆的那份感覺,永遠都不會降臨在她身上似的。這時的她,小臉上的神情就像那回她頭一次見著閨女出閣時那般,好不欣羨。但又不敢奢求。
他勾起她的小臉,「為什麼說這個?」
「我想,那個被他吃了的女人,一定可以了無遺憾地走。也許,還很幸福也說不定。」
葉梢間灑落的日光,將她總是按捺著的心事映得分明,或許是落寞寂寥,也可能是渴望憧憬,總之,藏不住,而她這回似乎也無意要藏,像個終于卸甲的武士,褪去了一直以來披覆在身上防衛的鎧甲,想要療傷止痛地把傷口給暴霹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