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再這樣下去將會沒完沒了,不想介入其中的無音,偷偷地抽回了被申屠令握住的小手,正打算不出聲地溜出去,把這兒留給他們倆大打出手時,一只大掌忽地纏上了她的腰肢。
「抱歉,她已經和我有約了。」動作快了一步的葉行遠,先是抬腳大剌剌地踹了申屠令一記,接著欺近無音的身旁專橫地摟緊了她,揚高了下頷對慢半拍的申屠令投以冷笑。
「是嗎?」被踢了一腳的申暑令,兩掌撫按著吃痛的月復部,沒想到他動起手來竟不若他的外表俊美斯文,反倒是粗魯得很沒風度。
無音也懷疑地挑高了一黛眉,仰起了下頷直望著將她困在手邊的葉行遠,希望他能給她一個合理的解釋但他並沒有出聲,只是再三以眼神警告了申屠令一番後,便不容置疑地拖抱著她往外頭走。
「我們要上哪?」遭人挾持出園的無音,在葉行遠帶著她走出園外時,不依地想停下腳步。
「後山。」他並不給她拒絕的機會,鐵臂仍是牢牢地箍緊了她的腰肢,強行地帶著她往外頭走。
被迫同行的她蹙起了眉心,一雙小手不住地推抵著他,「方才的事,你能解釋一下嗎?」
他不語地收緊了手臂,止住躁動不安的她,在她仍是不肯乖乖合作之時,他索性彎身一把將她高高抱起。
沒料想到他會這麼做的無音,赧紅了一張俏臉,緊張地看向四處,深怕會有人撞見他們這等模樣。
「別這樣……」原以為他有多君子呢,沒想到這只花妖竟這麼表里不一,披著一張俊美的人皮騙人就算了,他根本就是個專制過頭的花妖。
「那你就安分點。」他停下了腳步抱著她讓她貼近他的胸膛,縮近了兩人間的距離低首交待。
動彈不得的無音連忙示誠,「我知道了,你先放我下來。」要是這副光景被鄰里那些婦人或是嬤嬤瞧見了,那麼她的麻煩也將吃不完兜著走了。
「不成。」怕她又會回頭去尋申屠令,葉行遠將她抱得更緊,完全沒有依她話意讓她下地的打算。
「慢著……」她猶想抗議,他卻徑自加快了腳下的步子,飛快地奔跑了起來,使得無音不得不趕緊捉住他的頸項以免被摔落至地。
步上了後山,迎面而來的是一片無限的翠意,葉行遠抱著她來到一處靜僻的樹下,扶著她小心讓她站穩下地。
「你最好是離那個姓申屠的遠一點。」她才站正身子,他便面色嚴峻地對她交待。
「因為他不是人?」無音試著推敲,沒想到他防申屠令竟是為了她。
他皺著眉,「你也看出來了?」怎麼進了花相園里的眾生,無論再怎麼施法遮掩,或是化為人形,卻是沒一個能夠逃過她的這雙眼?
「我沒那麼遲鈍。」既然她無法改變這份上蒼賜予的天賦,那麼她也只能好好運用。
葉行遠沉著聲,說得有些猶豫,「會要你離他遠些,不是因他不是人這個問題。」
「那是為了什麼?」她低首整斂了一下衣衫,放松地倚在樹身上仰首看向他。
「為了……」在她的注視下,他的喉際艱困地吞咽著,一張原本專斷的臉龐也變得不自在。
「為了?」
終究,他忍不住揚起一掌探向她,「為了你。」
無音靜立在原地,沒料到他會伸手撫上她的臉,那感覺,好似他早就這麼做過千百回,他的指尖,知道她的每一寸輪廓,知道她的唇有多柔軟,也知道只要滑至她的頸側,便可觸模到她跳得急快的脈動……
就著這份難喻的觸感,她知道,他是那名夜里不肯露面的男子,但此刻的她並不想裝作早已察覺,她只想和他一樣,用沉默來隱瞞彼此皆知的事實。
他緩緩傾身欺近,用一種蠱惑的聲音催眠她,「離他遠一點,靠我近一些。」
「我能不答應嗎?」她的眼神顯得有些朦朧,心思皆在他的掌心下游走。
「不能。」
語音方落,樹下徐風乍起,叢間野花的芬芳逐風飄來,無音眼前所見的一切驀地黑暗如夜,熟悉的光線和古老的氣味盤旋不去,風兒拂過她的發,那道紗簾又在她的眼中揚起。
呆立的她恍惚地張開眼,游目四顧,一時竟不知身在何方。
她又看見了,再一次地,如見著海市蜃樓般地回到從前,她又看見了久遠前的葉行遠,以及那名不知芳名的女子。
這一回,她就站在兩人的不遠處,因此也看得更加仔細,就衣著上來看,大約可猜出那名身著湘繡衣裙的女子是個富家小姐,而他的身份好像並不是花匠,倒像是個氣派的名門公子。
無音靜靜地看著眼前的一切,那名女子將一雙玉白的柔荑搭上葉行遠寬闊的肩,倚在他懷中愛嬌地笑,葉行遠的雙掌將她抱得那麼牢,低首看著她,眼底含有無限寵溺,無音怔然地站在原地,以一種隱藏在暗地里的角度,看他修長的指尖穿過那位姑娘的發,他探首俯向懷中的女人,而她正仰起了柔美的臉龐……
「無音?」察覺她有些不對勁的葉行遠握著她的雙肩搖了搖她。
硬生生地被人自迷夢中拉離,無音不適地蹙著眉心,「我……」
「你沒事吧?」他擔心地撫著她冰涼的頰,將有些站不穩的她置于臂中。
「我見過你……」無音拉下他的掌心,深深緊握,努力地想逐散腦中的紛亂。
他只覺得她有些語無倫次,「你是怎麼了?我和你同住在園中,你自然見過我。」
她直搖螓首,「不,是在更久以前……」
「更久以前?」他的身子霎時明顯地變得僵硬,不得不懷疑擁有能夠看見眾生能力的她,是否還額外也擁有了其它異能。
「在你臉上還沒有這道疤的時候……」心神未定的她一手撫著額,喃喃在唇邊自語,「好奇怪,近來我怎老是看見一些捉模不定的東西……」
「你曾在哪見過我?」但他卻把她的話听進去了,執著地尾隨著她不經意透露的消息。
「不知道,好像是……」猶未自謎團中走開的她,星眸半閉,方仰起螓首想回答他時,不意見著他那雙黑眸,到了嘴邊的話語頓時全都梗啞在喉間。
「是什麼?」
她沒有回答,只是愣愣地瞅著他瞧,心頭因他而翻攪不已。
要告訴他,那些不知是在何時何地發生的過往,並讓他想起那名佔據他全副心神和眼眸的女子嗎?要告訴他,那名讓他眼底藏著濃濃情意的女子嗎?
她很猶豫。
那種舉棋不定的感覺,帶著微微的疼和些許的妒,她不明白為何她只能躲在一角瞧著他曾發生過的情事?為何,在那令人費解的白日大夢里,她只能偷偷地躲藏著,努力側耳聆听他的一言一語?為何,那個能站在他身旁的女人……不是她?
「無音?」發覺她又魂游天外天的葉行遠,在焦急外,不禁為她擔心了起來。
她迷惘的眸光流轉至他的身上,她定定地凝睇著這名日夜糾擾著她的男子,不,該說是這名自她八歲那年起,就已與她隔著鏡面相見的男子。
自他由鏡中走出的那一夜起,她就一直在等待著什麼,是何時起,他不再喚她為小姐,改而直喚起她的名了?為何她一點排斥的感覺也無,彷佛這個名由他的口中喚出,再天經地義不過,好似他本來就是該這般喚她的……如果說,不告訴他那名令他眼中含情、唇邊帶笑的女子是誰,那麼,他會不會就這般一直喚著她?若是一直保持沉默,那麼這名只出現在幽夜里親吻她的男子,是不是也就不會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