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
她勉強扯出一笑,「不想依賴我是很好,但也不必學我去要飯啊,你又不是天生的乞民。」身為神獸,來到人間後卻成為了乞民這種身分落差太大了。
他卻不改其志,「我想做這行。」
「為什麼?」愈想愈不通,人人想避開這行賤業都唯恐不及了,這只初到人間的獸,卻把它當成志願?他會不會是因耳濡目染被給帶壞了?
「因為可以學到很多東西。」跟在她身後的這段日子來,四處游蕩的他,看了不少以往從沒見過的人事物,而這個行業,也是用來見識各人種的最佳行業。她忙著解釋,「你不懂,這行業不是很光彩,你還年輕,能做的事有很多,不需要——」
「這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行業。」嘲風定定地疑視著她,眸里有著真誠。
她怔住了,恍然發覺他和以往有些不同。
「就像你。」他微彎子直視她不確定的雙眼,「用你的笑容、你的祝福換來人們的歡喜,你努力的在做你天生的行業,這不是恥辱。」
自小到大,她從沒听過有人像嘲風這般對她說過,人人將他們視為社會的蛀蟲,眉梢眼下,或帶屈辱、或帶嘲弄,即使是有心施善,也總是站在高處看著他們的感謝,然而,嘲風卻是以另外一種渴求不到的眼神來看待她。
暖暖的感動在她的心底漾開來,她靜看著他誠摯的臉龐,他的笑容像陽光,絲絲鋪灑在她的心土上。
她的聲調變得有些不自然,「謝謝。」爺爺說得沒錯,他是長大了。
「你教不教我?」仍在等著她答復的嘲風,等不及地拉拉她的手。
喜樂一手扶著臉龐,認真地為他設想了起來。他的口舌不行,對人的反應也常常慢半拍,但,他若是賣笑,或許能圖個果月復溫飽。
很快便有方案的她,想妥了後朝他彈彈指,「來,笑一個。」
不知這麼做是何故的嘲風,不疑有他地對她開開心心地咧出一笑。
她嚴肅地搖首,「不行不行,甜度太差了。」看來跟個孩子似的,沒吸引力,這樣怎麼吸引街坊的大嬸大娘們?
糾著眉心拼命在想什麼是甜度的嘲風,還沒想通其中奧義。又再度接到她的指示。
「再笑一個,用心點。」她伸手轉正他的臉龐,而後期待地望著他。
他想了想,賣乖地露齒一笑,卻見她倔著小嘴,不滿地對他打回票。
「你到底要我怎麼笑?」笑了老半天卻始終達不到她的滿意標準,嘲風氣餒地揉著發酸的臉頰。
她一手撫著下頷,「嗯……」到底該怎麼笑,才能讓他看起來不像個呆瓜?
飄飄蕩藹的思緒中,忽地竄出了他兩手捧著飯碗,心滿意足地準備大快朵頤的模樣,每次回想起他一想到吃的時候就會露出的笑意,她就忍不住有份感動,他的那種笑容,看來像是得到全天下般地滿足,讓人看了,也不自覺地感染了他的歡喜。
「就當作你肚子餓了正準備吃飯時的那種笑。」腦中靈光乍現的喜樂朝他伸出一指。
這個要求對今早還沒開張進食的嘲風來說,再簡單不過,他當下換上了垂涎的笑臉,兩眼直不隆咚地盯著她。
「對!」她大大地點了個頭,興奮地握著他的雙肩,「就是這種」如此迷人的笑容,他可以笑遍天下無敵手。
「這種?」有點懂又不太懂的嘲風疑惑地挑挑眉。
喜樂沒有回答他,一徑地看著他那純真快樂的笑顏,覺得他那雙黑眸不只是明亮有神,它還映著朝陽燦燦的光芒,似乎所有的煩惱憂愁全不在他身上,只要這樣看著他,仿佛就能與他一般,能夠開心地迎接每一日。
這樣的他,以往在神界時過得不開心嗎?不然他怎會流落人間?而他的家人,怎舍得讓他一人孤單單地蹲踞在檐上?
「可以了嗎?」撐不下去的嘲風僵著臉求救,「我笑得好餓。」
她無意識地低語,「我也看得好餓。」終于有些明白他為何會想吃人了,這種笑顏,是會讓人很想將他吃下月復來珍藏。
「啊?」他邊揉著笑僵的臉龐邊問。
「沒什麼。」她回過神,美麗的駝色出現在她的頰上,她忙不迭地把他往街上推去,「你快去試試。」
被推到行人逐漸增多的大街上後,嘲風猶豫地跨出腳步,不斷回首看向她,她朝他搖搖手,示意他快去。有了她的鼓勵後,他深吸一口氣,大跨地走向大街對面一群正在打掃家門邊聊天的大嬸就在他順利地來到那些大嬸面前時,站在遠處的喜樂臉上目送的笑意垮了下來。
此時此刻的她,心情有點像是看著初次學會飛行的小鳥離巢的母鳥,既是為他感到擔心又感到不舍,雖明知他一定會有所成長,終有獨自飛翔的一日,可是,等到她真得放手時,她卻不想那麼快就松開他的手。
時間怎會過得這麼快?她還記得那日初來人間報到的嘲風,一臉的無辜無知,天真快樂而沒有煩惱,他總是笑意滿面地挨在她的身畔,她做什麼,他便跟著照做,像道她身後跟隨的影子,只要她回過頭,便可瞧見他全然相信她的單純眼眸。
時移事易,原來在不知不覺間,不只是人會變,就連嘲風這只初入人間的獸也會變,再這樣下去,或許他展翊遠飛的日子,已經不遠。
不知何故的嘆息輕輕逸出她的唇角,就在她怔忡之時,她恍然她想起今日是她該去向胡思遙報到的日子。
「你要上哪?」眼尖的嘲風,在她打算偷偷離去時,拋下了與他聊得正熱烈的大嬸們,一鼓作氣地跑回她的身邊。
走不開的喜樂,在他緊盯的眼眸下萬般無奈地吐實,「我要去喝藥。」
也不知怎麼搞的,最近只要她想擅自離開他的身邊,他就會擺出這種不讓她離開的姿態,害得她每回想拋下他時,都得跟他來段糾纏抗戰。
嘲風霎時臉色一變,濃濃的不安再度覆上他的心頭。
「我跟你去。」他連想也不想,徑自挽起她的手臂,決定陪她一道去見那個總讓他渾身大感不對勁的男人。
她指指他的身後,「你不是還有客人?」他才小試牛刀,就吸引來一大票的女人,若是不好好利用他的長才豈不浪費?
「今天不做生意。」
她頭痛地眯著眼,打發似地拍拍他的頭,「我要辦私事,別跟著我。」
他卻黏人地不肯放人,「為什麼你的私事我不能跟?」
「因為它是私事。」在與他拉拉扯扯老半天之後,喜樂放棄地回過身來,決定先解決他這個小麻煩再去赴約。
嘲風晃了晃腦袋,「不懂。」今天他一定要弄清楚心底的那份怪感覺從何而來,而一探究竟的最好辦法,就是親自去把答案找出來。」
她早就看穿他的伎倆了,「別裝賴皮。」
嘲風兩手叉著腰,堅持到底地瞪視著她,而她也不甘示弱地瞪回去,好一陣子過去,他們倆皆沒有動,而大街上往來的行人們,也都紛紛停下腳步,納悶地看著這對相互瞪視的男女。
在彼此交織的目光下,嘲風再次傾身欺近她的臉龐,腦海里因此觸動了某個回憶的喜樂,先是倒吸了口氣,頰上緩緩抹上一層紅霞,登時,勝負立現。
這個偷人初吻的小土匪……
敗下陣來的喜樂無奈地撫著額,「走吧走吧……」果真是一皮天下無難事。
急著去把來龍去脈弄清楚的嘲風,在她一答應後,立即拉著她離開大街,走了一陣,他適時地裝作不知道地點地停下腳步改由她來帶路,就在他們快到達藥鋪街口的轉角前,喜樂再一次拖住他朗腳步;兩手捧著他的臉龐,像叮嚀個孩子般地殷殷向他囑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