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心痛的喜樂,將手中的飯碗轉讓至他的手里,再自懷中模出一雙筷子給他使用。
接過碗後,不太會使用筷子的嘲風,在困難中還是立即狼吞虎咽了起來。
「別吃得那麼急……」羨慕得流口水的喜樂邊在他耳邊叮嚀,喂,記得要留一小口給我!」
望著低頭大口猛吃,有如餓死鬼投胎的男人,心痛得在淌血的喜樂忽地感傷了起來。
看樣子,她今天得多到幾個地方乞食,不然給他秋風掃落葉的一掃,她和廟爺爺怎會有得吃?唉,虧大了,日子本就夠難過的了,連自己都喂不飽了,現下還多了一口跟她搶飯吃的神獸,往後她的日子是要怎麼挨?
暖暖春風艷艷地吹過,清晨的大街上,除了嘲風的進食聲外,漸漸地加入丁許多早起人們所制造出的熱鬧聲響,天色大亮,一日復始。
餅了不久後,喜樂大驚失色的尖叫突然暴吼而出。
「你有沒有搞錯?竟然連碗公和筷子都吞下去?快把它吐出來!」
「嗝。」
ZZZZZZ
沒有?他不在?
他是上哪去了,又怎能夠離開這里?
站在廟檐上的祝融,百般不可思議地瞧著槽上涂染了七彩的嘲風獸,發現這里的嘲風獸和其他地方的都一樣,全都失去了元神,只剩下空了的軀殼。
他不置信地彎探出一掌,將鑄融在檐上的獸身摘下,捧在手中再怎麼看,再怎麼翻找,仍舊是找不到它原本主人的蹤跡,一氣之下,他兩掌用力一合,怒極攻心地將它擊成了碎片。
他已記不清,自天火那夜後,這是第幾個他所找到的空殼子。
在那一個奇幻多彩的夜晚,被排拒在遠方的他自黑暗中醒來,感覺到人間千年來用來防止他擅自入侵的強大保護力量消失了,使得長年流浪在人們居住地以外的他,再度獲得了可以恣意行動的自由,急于想與嘲風繼續數百年之前的一戰的他,趁此良機跑過無數城鎮,找遍了大街小巷尋找宿敵,可是,他卻找不到千年來的對頭冤家。
幾尋不遇,累積在他月復中的滔滔烈焰已是數之不清。百年前之戰猶未分出個高下,嘲風怎可以就這麼棄守他的崗位?嘲風是想逃避嗎?那麼這百年來他被困圃在黑暗中的等待算什麼?他急于一雪前恥的心情又該怎麼辦?
「嘲風——」義憤墳膺,憤濤難平的祝融,扯開了嗓子在檐上朝天大叫,震耳欲隆的咆吼聲,霎時震掀了數座民房的屋頂,余韻刺耳裊裊。
近處的黯色里,一道男音及時阻止了他繼續暴吼。
「回去。」就著月色的照耀,軒轅岳的身影出現在同一座檐上。
祝融猛然回首一看,在看清來者後,臉上清楚的失落掩不住,他緊咬著牙瞪視著這名一看就知道是壞事者的男子。
「回去你該待的地方。」軒轅岳在站定了腳步後,再次出聲驅趕著他。
「嘲風呢?」祝融絲毫不把他看在眼底,只心急于他所想找的人。
軒轅岳冷淡地道︰「他逃了。」
「逃去哪?」
「我也很想知道這個答案。」不只是祝融到處都找不到他,听師父說,神界也派出了巡守天將四處在找他,可截至目前為止,尚無人知道他的下落。
「為何嘲風能擅離本位?」又憤又惱之際,祝融大步大步地踏踩著屋檐,將檐面踩出數個泄憤的大洞。
軒轅岳漠然地瞧著他的行徑,「不知道。」
他揚聲震吼︰「不知道不知道,你這個凡人什麼也不知道!」虧他還是皇輔遲一手教出來的,可腦袋卻死板得連這一點小消息都不清楚。
吼聲方歇,難耐燥意的祝融攤開了雙掌,自掌中燃起叢叢艷麗的煉火,振手一擊,就將近處的一座民宅擊中燃燒,太過燎熾的烈火還波及了兩旁的宅子。
「住手!」軒轅岳在他將苗頭對準了其他處民宅前,騰身躍至他的面前企圖阻止也。
「憑你也配跟我動手?」他倨傲地揚高了下傾,「叫你的師兄燕吹笛來,或許我還會考慮考慮。」
軒轅岳隱忍地握緊了拳心,「回去。」
「不回去你又能拿我如何?」祝融狂訕地笑問,邊問邊動手再燒毀了幾幢民房。
忍無可忍之下,軒轅岳道袍一翻,雙掌合十急念起咒,剎那間東風颯來,狂雲漫卷,他拼盡所有的力氣震喝一聲,掌中所結手印齊斷,來勢凶猛颯急的厲風隨即將所有的火花全都給卷了去,飛煙盡熄。
「不如何。」他慢條斯理地答來,轉眼間又重振旗鼓地揚高一手再結起另一印。
沒半分畏懼的祝融挑眉睨著他,「你想做什麼?」
「收了你!」軒轅岳忽地發難,當空一躍,手中之印以金剛猛虎之姿噬咬而去,有招接招的祝融,只是笑笑地將身後的袍布一掀,臨空掀起一壁火牆將猛虎給燒毀于無。
「我乃火神,憑你一界凡人也想收我?」他譏嘲地謾笑著,「去照照鏡子吧。」不自量力,讓他三分顏色就想開染房?
兩腳方落于檐上的軒轅岳不理會他的話,本還想一鼓作氣地上前拿下他,可已不想再與他斗法的祝融卻一口氣地縱了十來處的火,讓憂于百姓之危的軒轅岳瞬間轉移了目標,急于去搭救無辜的百姓。
天空劃出一道燦燦如畫的火線,忙于滅火的軒轅岳抬起頭來,就見到他處去尋找嘲風的祝融,已踩著火雲離去。在將最後一絲火星拍熄後,軒轅岳不甘地緊握著拳心,目送祝融滑曳過城外的昏沉暗處。
正在暗想此時追去已來不及的軒轅岳,不意兩耳一豎,听出了在這個月夜里,刻意潛藏在暗處隔山觀虎斗的足音。
他緩緩回過身來,「你們沒听到風聲嗎?」
月光下,未止的風勢將他的衣袂吹揚得翩翩散飛,除去寂寂的風拂衣袂聲外,並無其他人影人聲。
「獵鬼祭已經開始了,還敢擅闖陽間?」軒轅岳的雙跟緊緊鎖住檐上的一角,暗暗地在拳心中蓄滿手勁。
「殺子一人,還子三千!」隱匿在檐角陰影墨黑之處的鬼差們露出了尖牙利爪,窮凶極惡地迎面朝他撲來。
無聲無息的金剛印,在他們一擁而上時正中了為首的鬼差,不打算放過他們的軒轅岳,飛快地設了結界後便開始收網擒鬼,一張張封咒漫天飛舞,然而就在中咒的鬼差一一倒下之際,他听見了—陣極為細微的耳語,托著風兒正要傳達至遠方。
軒轅岳倏然明白了他們是想把求援的訊息傳送出去,他猛力地揪過一只嘴角淌著黑血的鬼差,在鬼差胸口使勁地擊出一掌,讓他終止了誦念的內容。
「你們剛才說什麼?六陰差?」隱約只听到一半的軒轅岳緊緊揪著他,「他們也來了?」他們口中的六陰差,不會是鬼後所派出的那六位鎮守陰界的大將吧?
受他一擊已翻眼暈過去的鬼差,在他用勁搖撼下又清醒過來但卻倔著口怎麼也不肯說。
軒轅岳震聲大喝,指尖緊緊掐進他的頸里,「說!」
「已經……上路了……」禁不起這等疼痛的鬼差,孱喘地吐著一口接一口的黑血,斷斷續續地把話吐出口。
甚為震驚的軒轅岳松開了他,不置信地張大了雙眼。
六陰差已經來人間了?難道鬼後暗緲真將如她所誓,要以三千人間之子血祭暗響?倘若這是真的,那人間豈不是將有一揚浩劫?
低低的申吟聲拉回了他的神智,低頭一看,未死的鬼差們正竭力地想爬離檐上;他將十指交握猛力一握,剎那間就讓奄奄一息的鬼差們全都魂飛魄散化為烏有,夜風一吹,帶著血腥味的森涼冥意,便四處飛散在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