震玉听了不禁大大地打了個冷顫,回想起鬼差食人的情景,再想到他可能會有的下場,她就覺得遍身發涼。
「如果……」還想問他問題的震玉,才開口,就見他倦極地往後仰靠在樹干上,「殞星?」
烈火般的熾燙在他的喉際蔓燒,殞星困難地吞咽著,感覺那份熱意自入了喉之後分成兩股,一是前往他的胸前,一是來到他的背後,前後傳來的劇痛,令他幾乎昏過去,可是他的四肢卻感到極度寒冷,令他不停地打顫。
身體上的痛苦越演越烈,他漸漸能感覺到,化為烏有的時限就快到了,要是再不快點找到燕吹笛,他不知道,他還能以這個模樣在人間撐持多久。
「很冷嗎?」感覺到他在顫抖,震玉忙執起他的雙手想為他搓暖。
他申吟吟地低嚷,「我好渴……」
一時半刻間,在這片樹海中她要上哪去找水?
震玉思索了半晌,驀地咬破自己的嘴唇,再欺身吻上他的唇,把口中熱血渡給他。
嘗到她口中的血腥後,殞星連忙睜大了雙眼。
「別……」
震玉不理會他的阻止,牢牢捧著他的面頰強迫他喝下,領受到她心意的殞星,也只好就著她的唇,將她渡過來的熱血飲下,暫時止住了喉際那份灼熱的渴切感。
「夠嗎?」在他推開她時,她憂心如焚地問。
「夠了。」他點點頭,伸手抹去她唇畔的血絲。
看著他努力掩飾痛苦的模樣,震玉惻然地伸手環緊他的頸項,她抱得是那麼的緊,絲毫不敢松手,仿佛只要她一松手,他就將離開。
「震玉?」
「你一定要活著。」她埋首在他的頸間,聲音听起來有些模模糊糊的。
他微微苦笑,「我已經死了。」
「你不可以魂飛魄散。」她不會允許的,她不能讓他就這麼灰飛湮滅。
「我不怕。」或許,也唯有魂飛魄散了,他才能贖罪吧。
她卻揚首憂傷地望著他,「你不怕,我怕。」
殞星微微一怔,明白地在她眉心印下一吻,而後稍稍分開彼此,看她在月下嫵媚的容顏,這讓他想起那日一身新嫁娘裝扮魅力無比的她,那時,她投入他的懷中,說她願意答應他所要求的一切。
冰涼的指尖悄悄在她的臉龐上游走,如果說,他對這人世沒有眷戀,那是假的,與她相遇以來,她像顆種子般地在他的心頭萌芽茁壯,最後開始在他的胸坎里盤根錯結,他能感覺以往的貪念又成了他的心魔了,他變得貪婪,他很想貪得此刻的溫馨,讓它長久地持續下去。
「和我一塊留在這世上好嗎?」她的聲音融進夜風里,听來像是一種呼喚,「如果你的罪沒有人原諒你,那麼你就靠緊我,在他們都離你而去時,我會在你身邊給你一個擁抱的。」
「震玉……」她的話語,讓他的貪婪再避無可避。
她殷殷地向他懇求,「不要離開我。」
透過葉片篩落的月影,他模索著她的臉龐,捧起她的臉細細地吻著她溫暖的唇,與她磨搓著彼此的唇瓣,感覺她的暖意都透了過來。
「原來……」他以指輕劃著她的唇緣,「原來真正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是這樣的。」以往對于呼蘭,他只是處于夢想中的戀慕,沒想到真正的愛情,卻是這般溫暖動人。
她以額抵著他的額,柔情似水看著他,「往後我還會給你更多更多你不知道的感覺,所以,你要給我一個機會。」
「好,我給你機會。」他笑開了,張開雙臂擁緊她,「我不會離開你的。」
震玉貼進他的懷中,臉頰緊偎著他空洞的心房,此刻,她只知道她很需要他,她無法離開這個闖進她的心房里佔據她、還緊貼進她心里頭的男人,他的臉、他的眼、他的唇和他的一切,都是她想要的。
往事已渺,未來仍在,她不在乎他曾做過些什麼,或是值不值得原諒,她也不想去探究他曾經發生的過往,因為那些對她來說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明白她所有的苦痛,他明白她的愛恨,而且,他願愛她,而她,也一樣。
他再也不是她眼中的鬼,他是人,是她心中最想地久天長相伴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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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能找到這來……」
燕吹笛吹了聲口哨,嘖嘖有聲地看著攙扶著殞星的震玉,一臉疲憊地站在他家門前,而她身上的殞星,已如風中秋葉般的虛弱。
「你是燕吹笛?」氣喘吁吁的震玉,首先確定她到底有沒有找錯人。
「在下正是行不改名坐不改姓的燕吹笛。」在承認了自己的身分後,他頭一個就是想找人算賬,「是誰指引你到這來的?」
「藏冬。」
「那個老鬼叫你們來你們就來?」他不客氣地露齒冷笑,「陰陽不兩立,不怕我收了他?」
震玉也有招接招,「若要收他,你早就有機會下手了,又何需等到現在?」
沉默忽然延宕在他們之間,燕吹笛沒好氣地盯著這個氣勢不比他低的女人,而震玉,則是打量著這名藏冬口中所說,能夠救殞星的人,但她怎麼看,都覺得他只是名外表看似頑童,而出口的話皆和那日一般,皆帶著一點不屑的男人。
站在上風處的燕吹笛,高高揚起了下巴,提醒她誰站在優勢上。
「你是來向我求救的?」來找人救命不但不認份蹲低一點,還對他擺了一副官家小姐的氣勢?嗯,有必要挫挫她。
震玉依舊不卑不亢,「我們是來請你幫忙。」
「我為什麼要幫他?」燕吹笛衣袖一拂、長腿一伸,轉身就想走進屋里。
她冷冷地在他身後提醒,「他是被軒轅岳所傷的。」要不是他們這一門師兄弟都習了那些奇怪的術法,殞星怎會被傷?同是同門關系,他有責任救救殞星。
「嗯……」在一听到那個名字後,他頓時停下了腳步,同時撫著下巴深思著。
震玉屏氣凝神地看著他,並且吃力地再把力氣快耗竭的殞星再拉抱緊一點,免得他會站不住。
「既是被軒轅小子所傷,那我就幫定了。」他忽然一改前態,一手探向後頭朝她勾了勾手指,「進屋。」
她呆愣在原地。
原本以為還有多費思量才能攻克他,沒想到,這個人……態度也轉變得太快了吧?
他半回過頭,微眯起眼,「還不進來?想讓我改變心意嗎?」
震玉立即大夢初醒般的回神,連忙將殞星扶進他的大宅子里,照著他的指示,將殞星放至屋內書房一處用柳木編成的躺椅上,然後,開始看著這個名叫燕吹笛的男人種種怪異的舉止。
他先是嗅了嗅屋里的氣味,接著走到殞星的面前低首再用力聞了聞,隨後又對她撇撇嘴角,就在她被弄得一頭霧水之時,他大爺終于開了口。
「嘖,黃泉又跑出來攪局了嗎?」都是那只妖的過重味道,他就是不想知道那只妖又重出江湖都不行。
她張大了嘴,「你怎知道?」用聞的就聞得出來?他有一副狗鼻子嗎?
「自你們兩個身上,我就可以聞到他的那股怪妖味。」他不滿地揉揉鼻尖,然後壞壞地對她笑了笑,「有他在,你無法靠近翟慶一步?」听說那只狐被延攬至翟慶手底下了,就不知翟慶怎會有那麼大的面子請來黃泉的。
「沒錯。」
他刻意拉長了音調,「報不了仇……你想怎麼辦?」根據他對這個女人的了解,她是屬于貫徹始終的那類,他實在是很期待她下一波的報仇行動。
「我……」她欲言又止,也不知該怎麼回答。
此時卻自窗邊,傳來天生就屬于和平派的藏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