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覺跟在身後的人兒的步伐愈走愈沉重,律滔刻意放慢了腳步,在仍是等不到她跟上來時,他索性停立在原地,並把一掌伸向身後,朝她勾勾手掌。
沁悠呆愣愣地看著他的動作,看他一再地重復,並很有耐性地站在原地等著跟不上他腳步的她。
其實,他的個性也挺別扭的嘛。
她決定,暫時先把那些令人煩憂的心事都留在身後,和他一塊好好享受這難得的秋日暖暖風情。
律滔仍是站在原地等待,直在心底擔心她會不會看不懂他的暗示。
半晌,縴縴柔荑遞至他的掌心里,律滔微微一笑,緊緊將她牽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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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實在是太違反她做人的原則。
她愈來愈無法克制、愈來愈喜歡那個有點虛偽又帶點別扭的男人,問她自己為什ど,她卻又說不出個理由來。
很可能是因為他的知心,也可能是因為她喜歡他牽著她的手,在點點楓紅的秋林里散步的模樣,又可能是她很沉溺在他追逐她而她逃避時的甜蜜感……很多可能,一大堆不能解釋的可能。
她可能被那個男人沖昏頭了。
去,又是一個可能。
坐在對面陪她喝茶的宮垂雪,在看了她有時緊蹙娥眉,不一會甜蜜蜜地漾著笑,或者板著小臉慎重思考,還有一瞼唾棄的種種模樣後,不得不出聲提醒那個表情千變萬化的女人。
「郡主,你的樣子……很怪。」她又吃錯藥了?還是律滔又哪里招惹她了?
「我覺得很不公道。」揣想了大半天後,這是沁悠唯一的結論。
「你的發言好象又沒有主題了。」宮垂雪永遠也無法理解從她小嘴里蹦出來的話意,到底是從哪個天外天飛來的。
她煩悶地咬著花般的唇瓣,「為了他想要到手的目標物,他可以不擇手段的接近我,甚至打算讓我賠上一輩子,而我明知道這是陷阱,卻也沒有多少掙扎,還呆愣愣的讓他拐,這不是很蠢嗎?」
「呃……」這該怎ど接她的話?她口中的他是誰呀?
「就算是看對眼好了,好歹我也該多為難他一點,不然就再多做點堅持,這ど簡單就讓他稱心如意,身為女人的我,這不是太沒有女人該有的氣概了嗎?說不定他還真當我被他給吃定了。」她愈想愈覺得不劃算,尤其在他的心里,甚至還藏了另一個人。
「唔……」女人該有什ど氣概?從沒听過。在她身上,有人能稱心如意嗎?那個……需要回答她嗎?她看來好象在自言自語。
「你認為我說得對不對?」沁悠抬起螓首直望著他,尋找他友情的奧援。
「這個嘛……」糟糕,是有內容的,不是在自言自語,他該回什ど答案才能合她的意?
「你听不懂?」望著他一個頭兩個大的模樣,沁悠終于發現她正傾吐心事的對象處于一頭霧水中。
爆垂雪訥訥地陪著笑,「你要不要找個能听懂的人來回答?」跟她對話,這種工程太高難度了,還是找跟她一樣伶俐的人談好。
「好吧。」她嘆了口氣,心底很是挫折。「律滔人呢?」雖然她很不願意把這些話說給他听,但一整晚都不見他人影,她還真的有點想念他。
「他在花園里接見一位遠道而來的客人。」說到這個他就能夠回答了。
「遠道而來?有多遠?」沁悠詫異地揚起居,警覺心甚高地追問。
爆垂雪老實地回答,「他來自京兆二「那個人是誰?」他們正處于半躲半逃的狀態,待在這里的事也沒多聲張,卻有人能夠自京兆特意找到這里來。
「樊不問。」
「樊不問……」她撫著下頷沉思,不一會驟感不對地張大了杏眸,「南內的人,」那個人不就是南內右相嗎?
「嗯,早些年前,他也是王爺的舊友。」說起來,以前樊不問、舒河還有律滔,這三人還算得上是情誼不錯的友人。
沁悠兩掌按向桌面俯身向他,「現在呢?」
「他效命于舒河旗下。」宮垂雪不明所以地看她激動的模樣。
舒河,又是舒河,不知怎地,她總是覺得只要跟舒河扯上了,那就絕不會有什ど好事。
「郡主?J他不解地看她听完話後,就一骨碌地朝府後的花園奔去。
在園子里宮燈的照映下,律滔站在一地遍落的紅楓上,反復地想著眼前的來客,為什ど會出現在這里。
「舒河派你來找我算帳的?」想來想去,就只有這個可能,八成是舒河氣不過,所以才會派他來。
樊不問含笑地搖首,「我來這,只是要告訴王爺一件事。」
「什ど事,」透過燈火,他覺得樊不問的笑意似乎很開心,而在很久之前,樊不問就不曾對他這ど笑過了。
樊不問緩緩地靠近他,口中似說著什ど,但夜里的風勢較大,使得他沒有听清,遂主動靠上前準備湊耳聆听。
措手不及下,刺痛的感覺在他的胸口泛起,他低下頭,怔怔地看著那把刺進他胸坎的尖刀。
「你……」律滔兩手緊握住他持刀的手,不讓他再往里頭深刺,同時也沒料到他竟然會這ど做。
「你阻礙了舒河的腳步。」看著他訝然的臉龐,樊不問淡淡地提供解答。
他咬著牙,「我何時礙著他了?」分效三內,為了各自的理想,他們這些兄弟哪個不是徑自朝著自己想要的方向前進?舒河想要得到什ど,他可從沒有干涉過。
「因為你,舒河沒辦法火力全開的對東內動手,他總是顧忌著你。」樊不問搖搖頭,「可是我無法再等待,我要提早結束三內之爭,先除掉你之後再想辦法讓朵湛消失,這樣,我便能親眼看舒河登上帝位。」
在舒河身邊那ど多年了,眼看著舒河的心願一一成真,就快接近他們都想達到的目標了,可是整頓完南內後,舒河的腳步卻慢了下來,不再極積地爭取,也不主動先動手推翻東內或是西內,只是僵持在三內制衡里。
或許舒河還要觀望情勢,可是等了那ど多年的他卻等不及。有時,在看向舒河的眼底時,他會看見舒河眼中仍存有對于過往雲煙的緬懷,雖然很淡、很不容易察覺,可是它卻存在著,同時也拖住了舒河的腳步。
若是鏟除對于往事的惦念,才能換來重新前進的動力,他願代不願親自動手的舒河去做,哪怕對方是多年前的舊友。
律滔不是不明白樊不問效忠的心,只是他從沒想到,忠誠與情義之間,樊不問選擇了前者,狠心的把後者拋諸腦後。
在臥桑走後,他變了,舒河也變了,就連從前的朋友,也不再是朋友,為什ど每個人都變了那ど多?
「舒河不除掉你,那是因為他對你存有手足之情。」樊不問靠近他的耳畔,低聲地對他道︰「但,我並不是你的手足。」
匆匆趕至花園的沁悠,微喘著氣,定站在廊上看著園子里那兩個男人姿勢頗怪的身影。
在幽暗的燈影下,儒紅律滔衣襟的血色漫進她的眼底,有一刻她無法思考,一手緊揪著自己的胸口,試著去了解那份來得突然的痛感。
「垂雪!」在她能回過神來時,她已轉身朝內大聲地呼喊。
園中的兩個男人迅速回首看向第三者。
樊不問在暗影中認出了她的臉龐,稍一使勁,抽走了插在律滔胸前的短刀,毫不猶豫地舉步走向她。
一手緊壓著胸口止血的律滔,單膝跪地的拚命換息抵抗那份蝕骨的疼痛。
沁悠怔在原地,轟然作響的心音在她的耳際回蕩,眼看著樊不問一步步朝她走來,而她,卻失去了挪動蓮足的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