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
封神四十六年正月,洪鐘曠雪聲中,即將續接帝位的太子臥桑,于策妃之日棄位遠渡東瀛,俄頃問,天朝群龍無首,宮變遂至。
爆變後,陷于政亂隱憂之際,皇帝遲不發詔宣揭繼位儲君,以致太子儲位空懸,于是,龍誕九子,九子中余八皇子們,紛紛競相而起,皆意欲逐鹿柬官執鼎策國。
風起雲涌的波濤間,史家默默隱身幕後,備好一籠燻香,攤開簇新的卷冊、備好筆墨,在燭火下,將那些素來隱于汪洋中的八條蛟龍一一攤開細看與端究,就不知,在滔滔的歷史滄浪下,取代過往英雄豪杰的八皇子中,誰終將躍登于頂。
第一章
闢閭——白如積雪,利若秋霜。駁犀標首,玉琢中央。帝王所服,闢除凶殃。御左右,奈何玫福祥。
望著桌面上,妥放在青銅劍架上的闢閭寶劍,花綾雪羽的劍鞘,在陽光下燦燦生輝,律滔伸手取來,拔劍,劍身方月兌鞘,清脆悅耳的磬音直繞耳鼓,劍身在陽光下流散閃爍的色霞,一如千百年前吳王揮劍時映像的虹彩。
堅刃鋒利、斬銅如泥,是經過多少工匠千錘百煉,付出血與汗的成果。想當年,吳王曾在沙場上揮舞著它,也曾在月照姑蘇時,在月下靜靜欣賞它與湖水交映的光景。而今,古吳不復在,吳王已杳,雖時移事易,但寶劍依舊見證著千百年來的歲月流轉,最後,輾轉落到他的手中。
律滔緩緩將視線自手中的闢閭移至眼前獻劍給他的司禮大夫,劍眉微揚,反復琢磨著司禮大夫瞼上的那抹笑意。
這笑,有意思。
笑意中有把握,也有幾分得意,而眼眸間,則掩藏著一份貪圖的眸光,再往下看向他交握的十指,緊緊的,像是在粉飾善他的不安。
他想從這兒貪圖些什ど呢?
律滔興味十足地瞅著眼前的司禮大夫,有耐性地保持著沉默,等著看這名突然來到他的翼王府里,特意送來這份大禮的人!到底有什ど意圖會暴露出來。
一味地等待著律滔品劍完畢的司禮大夫,在等了老半天後,卻仍等不到律滔的一句贊美或是對劍鐘愛的言詞,忙不迭地想再讓他知道這柄劍有多珍貴。
「此劍乃天下之利器也,擊石不缺,刺石不挫。」
律滔笑了笑,伸手把劍還給他,「既然這柄寶劍如此稀世罕有,為什ど你自己不留著,反而要獻給我?」
「因為……」司禮大夫別有用意地說著,兩眼也直瞟著他暗示,「寶劍,還需贈英雄。」
律滔臉上的笑意仍舊淡淡,大抵明白了他來此地獻劍的用意。
「此等名劍,若是在一般人手中,那便一文不值了,它必須待在有資格擁有它的人身邊。」司禮大夫慢條斯理地收劍回鞘,並慎重地放至他的面前。
「喔?」他擺出一臉意外的模樣。
「尋求此劍者不計其數,但這些人又分為兩種,其中一種是求之不得,另一種,則是不求而得。」司禮大夫攤著掌向他解釋,並充滿期待地看著他,「而王爺,則屬後者。」
「這ど看得起我?」他倒不知他做人有這ど成功。
「當然,王爺可是繼前太子臥桑之後統領東內之人,放眼全朝,只有你的品行和德儀足以服眾,你當然有這資格。」
律滔懶得再和他拐彎,一手撐著下頷,笑咪咪地看著他。
「說吧,你想要什ど?」他就不信這個司禮大夫會無端端的把這等貴重的厚禮送給他。
司禮大夫笑搓著兩掌,「小臣……不過是希望王爺幫個小忙,在聖上面前為小臣美言幾句,將小臣拔擢一品或是兩品。」
丙然又是一個想藉名目往上爬的人。
律滔看了看那柄闢閭寶劍之後,飛快地思索半晌,而後笑意滿面地將它拿過來。
「我會考慮的。」兩廂都能得利,何樂而不為呢?
「那……」司禮大夫簡直掩不住內、心的欣喜。「劍,小臣就留下了,日後,還望王爺鼎力相助。」
「哪里。」律滔朝房外的人輕輕彈指,「送客。」
司禮大夫才由門外的下人領走,隱身在律滔身後幕帳里的宮垂雪立刻走出來。
望著司禮大夫離去的背影,他的臉上充滿嫌惡,「又一個想用賄賂而攀天的人。」
「這朝中,老早就找不到什ど廉潔人士了。」律滔早就見怪不怪了,反而還很習以為常。
爆垂雪百思不解地看著他,「其實你早就看穿了他來這里的目的,為什ど你還要答應他並收下禮?」
「在朝為官,留人三分情面總是好的。」律滔滿意地輕撫得來全不費工夫的寶劍。「何況,不收白不收嘛。」
「虛偽。」宮垂雪扯扯嘴角。
「這叫做人。」他不以為然地訂正。
「不跟你扯了。」宮垂雪將一本密折自懷中拿出來,放在他的面前,「你看看,這是三內的最新情況。」
律滔擱下寶劍端詳密折的內容許久,不一會,他的眉心微微緊蹙。
「看來老四在除去了南內大老後,已經開始效法老七重整自己內部人脈了。」
莫約在一個月前,一直待在南蠻的霍韃忽然帶兵北上,突不其然地炮轟興慶宮宣德殿,而這一轟,也讓南內的情勢改觀,多年來一直受縛于南內大老的舒河,從此不再需听從大老們的命令,並開始重新整頓南內。
三內之中,西內以朵湛為首,上下一心的為朵湛辦事以期打倒其它兩內,而南內受舒河領導的人,也莫不期待能幫助舒河登上大典,如此看來,他們這八風吹不動,什ど也沒做的東內,腳步是比他們略微慢了些。
「你不行動嗎?」宮垂雪好奇地問。
他英挺的劍眉一揚,「我需要做什ど?」
「也跟他們一樣,把東內的內部整理好啊。」他們東內表面上看來是很平靜,可是實際上,在暗地里分黨結私的人可不少,太過需要大力整頓一下。
「這件事我早想過了,可是急不來。」他把折子往桌上一扔,一派優閑地靠坐在椅子上。
「不能不急,西內與南內已經快凌駕咱們東內之上了。」宮垂雪最受不了的就是他這種不慍不火,有時又慢吞吞的德行了。
律滔並沒有回答他,只是靜看著自己的雙掌。
「律滔?」宮垂雪不明所以地看著他的舉動。
他淡淡地開口,「我一直有個心願。」
「什ど心願?」
「用這雙手改變世界。」他緩慢地將掌緊握成拳,「我是個野心分子。」自他懂事以來,不,應該說是自他了解這座皇朝以來,他看過太多官場的黑暗面,也看過太多腐敗的人心,一直,他都很想能做些什ど。
爆垂雪不解地皺眉,「那你為什ど不去做?」
「我若要改變這世界,在這之前,我要得到權。」他抬起眼來,眼底閃爍著熠熠的星芒。
「你的權還不夠嗎?」東內部已經把他定為是東內角逐太子的人選了。
「不夠。」律滔含笑地搖首,「咱們東內和其它兩內的不同處,是在于東內里是各自為政,雖然有一半的人是听命于我,可另一半的人,都還是緊捉著控有東內的權力不放。」
「你若想全面攬權,那一半不听令于你的人,恐怕不好解決。」他不說,宮垂雪也都忘了,那一半不願听從他的人,只是把他當成傀儡,想讓他只有名分而沒有實權。
「事在人為。」他倒對自己很有信心。「慢慢來,總有天我會把東內納為己有。」就以蠶食鯨吞的方法,一點一點的把權力拉過來,只要他的耐性足,他總會有大權在手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