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天海實在是不明白,「就算要見她,我們為何要這樣偷偷模模的?你何不干脆進府去把她帶出來?」為什麼要站在牆角東遮西掩地等人?里頭的那個女人,不是他光明正大的未婚妻嗎?他想見,干嘛不直接進去和未來丈人打聲招呼,然後領人出來就算了?
他慢條斯理地淡問︰「你要我去里頭先和東內的那票人周旋,然後再過關斬將的把她帶出來嗎?」
「你會不會得罪那些人?」沒考慮那麼多的冷天海,一雙濃眉緊蹙成一直線,差點忘了只要他的一個現身,就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會。」看他不順眼的人可多了,就算他不去招惹他們,禍事也會自動跟到他的身上來。
冷天海只好放棄,「我們還是偷偷模模的好了。」誰教他平日太不會做人了。
天色愈暗,路上的行人也愈多。自上元後的這兩個月來,京兆無論大街小巷,或是河畔湖岸,都還是持續著上元花燈時的景況,處處都掛上了粉色琉璃的花燈,想在夜間賞燈和賞花的人潮,紛紛攜家帶眷地出門,在這沁著花香的夜晚,加入春日的無限風情里。
「王爺。」盯著懷熾捺著性子等人的神情,冷天海忍不住要問︰「你為什麼這麼想見她?」
他的兩眼直放在前方,「我想在成親之前問她一件事。」
「什麼事?」
「我解不開的謎題。」他想知道,為什麼……那個人會是她。
冷天海神色復雜地看著他。賞春宴那日過後,懷熾就出人意表地想追查堤邑的一切,本來還不以為意的他,在把懷熾所想要的東西奉上後,並不知道懷熾究竟是在打算些什麼,可乍聞懷熾有意娶她,並且上滕王府找舒河談妥這件事後,他才發覺,他的主子似乎是哪變了。
他一直以為,男女之情這事並不會發生在懷熾的身上,懷熾最大的興趣,不過是在朝中搞些斗爭、玩弄政局撥弄人心,然而,對于周遭的一切,懷熾都不在乎。
苞在什麼都不在乎的懷熾身邊,有時,他都會懷疑懷熾是否是真的想要成親,這一次的婚姻,會不會只是懷熾的一個手段而已?如果是的話,那麼那個女人知道嗎?她可知道,想要待在懷熾的身邊,必須擁有一顆堅強的心和不可摧折的意志,否則,她會心碎的。
「她們出來了。」就在冷天海仍陷于思潮里時,懷熾振奮地輕推他的肩。
在辛相府後的圍牆上,潤兒滿心不安地跟著堤邑一塊攀上牆頭。
「小姐……」還是很想再勸她改變心意的潤兒,顫抖地緊捉著牆綠,小聲地對堤邑輕喚。
「小聲點。」花了好大的功夫才爬上牆頭的堤邑,忙不迭地回頭示意她噤聲。
潤兒還是很擔心,「這事被老爺知道的話……」听人說老爺可是對懷熾厭惡極了,如此出門私會,若被人發現了,那她可要吃不完兜著走了。
「糟糕,太高了。」堤邑的心並沒有放在潤兒的話上頭,只是進退不得地坐在牆上,有些害怕地看著離她很遠的地表。
「跳下來。」黑暗中,懷熾的聲音自她的下方傳來。
聆听著他的聲音,堤邑定眼在昏暗的天色里試圖分辨出他的身影,就著遠處的花燈光姿,她有些怔然地看著定立在牆畔,正朝她敞開了雙臂的他。
「我會接著你。」見她遲遲未動,懷熾沉穩地再向她保證。
沒來由的,全然置信的感覺籠罩住堤邑的心房,低首看著他舉臂的姿態,她霎時忘了貿然出府將是要冒多大的風險,而在回來時,她又要遭頓父親多大的火氣,現在的她,只想親近他那雙看來甚是溫柔的眸子。
翻飛的衣裳在空中劃過一道縴縴流影,懷熾收攏了雙臂,將一名不會飛的仙子納至自己的懷里,環抱著她,陣陣幽香自她的發梢間悄悄流泄出來,遠比春花還要甜融的芳醇香氣,一如初相見時將他整個心神擄獲住。
靠在他懷中的堤邑微笑地發現,他的胸懷與她是那麼的契合,就連心音也鼓動得那麼一致,彷佛這座胸膛原本就是她的歸屬。
「我為什麼要幫他做這種事?」站在牆邊接到另外一個低叫不休女人的冷天海,則是翻著白眼喃喃抱怨。
「天海。」懷熾抱著提邑轉過身,「帶著她到別處去。」他要出門幽會,但可不要帶著另外兩個跟班。
﹝我?」冷天海粗魯地將潤兒放下,很是不平地一手指著自己的鼻尖。
「別來礙我的事。」懷熾冷睨他一眼,暗暗警告他要懂得識相。
冷夭海咬著牙,「你、你……」事成了,又翻臉不認人,懷熾是想要他怎麼處理個女人?
懷熾沒理會他的惡臉,徑自抱著堤邑離開府後,撿了個行人鮮少路過的僻靜之抽將懷里心跳速度仍是很快的堤邑,放在蔥綠的草地上先安坐一會,好讓她先換息過來堤邑仰首望著他,「我們要去哪?」在他派人交給她的字條里,就只有簡單地寫了他要來找她的時辰而已,也沒寫清他要帶她去何處。
「看花火賞夜花。」懷熾蹲在她的面前忙著為她整理有些散亂的發絲,但就在他目光往下看時,他頓時睜大了眼眸。
「怎麼了?」堤邑忍不住彎來,想看清他是在看什麼看得那麼出神。
他指著她光潔的蓮足,「你的鞋……」她……怎麼老是在他的面前不穿鞋?
「方纔急著出門,來不及把它穿好……」她忙自袖里拿出一雙絲履,紅著臉蛋,急著要將它們套上向自己的雙足。
他伸手接過她的鞋,「我來,你別幫忙。」讓她這個穿不慣鞋的人來的話,免不了又要耗去不少時間,還是由他來會比較快。
堤邑按著微熱的雙頰,感覺他修長的十指在她的足上輕撫,他為她穿鞋的動作,早那麼小心翼翼,又像是無比珍惜,今她心頭掀起陣陣熱浪,讓她覺得全身無一處不暖融。
低下螓首湊近他的俊逸面龐,隱約的微光下,他的雙眼很燦亮,像是夜空中皎光照照的星子,有些神秘的味道,但卻沒有他人所說的深沉,有這雙眼的人,怎會是他人口中的那種人呢?那些人錯了,他們都不像她能有這種機會來看清他。
為她系好鞋的懷熾,方抬起首,便與她的目光相交,那一瞬間,她有點想躲,但他沒有動,只是靜靜地看進她的水眸里,他那明洞的視線,像是要看穿她似的,正一寸寸地挖掘著她藏在眼眸里的秘密。
柔情就這麼倏然而至。
他的視線是一道編織美麗的網,身在其中的她並不想離開,甚至就想這樣被他擄去,因為,那看來太像是兩盞柔和的明燈,照亮了生命里的光彩,彷佛只要她鼓起勇氣往前一跨,她便可以跨進一場卞麗的夢境里。
很想沉醉,很想和他在柔柔吹拂的東風下約好,將生命中其它繁瑣的事都放下,將那些擾人煩憂的心情也都放下,一起挽著手喃喃訴情,相偎在月光里,感覺著彼此的心跳和體溫。
「走吧。」懷熾首先挪開被她纏住不放的視線,伸手輕拍她的面頰,穩妥地扶她起身。
小心扶著她走過人來人往的賞燈大街,還記得她穿著絲履走起路來會感不適的懷熾,刻意帶她來到不那麼擁擠的湖畔,輕握著她的柔黃,與她一同臨風恣賞那些盛開在夜晚天際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