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南宮徹打開飯盒為所有人添飯時,肚皮已經餓扁的靳旋璣,伸長了一雙手,急切地想從他的手中接過第一碗飯,好趕快再嘗嘗滿桌的美食。
南宮徹一掌拍掉他的手,「這不是要給你的。」
「南宮弟弟,你很偏心喔。」看著他把盛好的飯拿到飛鳥的面前,靳旋璣的心里頓時覺得很酸。
他回以一記白眼,「我又沒叫你來吃。」這個臭小子,愈來愈聰明了,明知道他絕不會在飛鳥的飯菜里下毒,所以就特地跑來吃飛鳥的飯。
飛鳥甩去滿腦的思緒,對這兩個在她桌前為一碗飯而爭來爭去的男人,微微蹙起了黛眉。
「為什麼每回到了用膳時間,你們就全都往我家跑?」她可從沒進過南宮徹的房子,也跟靳旋璣的感情不是多熟絡,可是他們卻天天往她這里跑。
他們兩個口徑一致地回答,「習慣嘛。」南宮徹是習慣送飯並順便在此吃飯,而靳旋璣是已經愛上了南宮徹的好手藝。
飛鳥翻了翻白眼,主動為他們各自盛好飯,阻止他們再爭來奪去,在他們兩人又杠上之前,逕自吃了起來。
靳旋璣很納悶飛鳥的舉動,眼眸停佇在她那沒什麼變化的表情上。
「飛鳥妹妹。」他兩眼直不隆咚地盯著她,「你吃飯時的表情挺怪的。」怎會有人像她一樣,板著一張沒表情的臉吃這種美食的?
她淡淡地揚睫,「哪怪?」
「看你的表情,好像什麼感覺也沒有。」他中肯地說出他的看法。
飛鳥止住了手邊的動作,將碗筷放在桌上正視他的眼眸。
「我是沒什麼感覺。」也罷,反正遲早都要說的。
「為什麼?」靳旋璣不解地搔搔發,「這麼好吃的東西,任何人吃了都應該覺得很感動才是啊。」每次吃了南宮徹做的萊,他連作夢都會開心的偷笑上好幾回。
她淡然地啟口,「我吃不出味道。」
南宮徹猛地抬起頭,詫愕的眼眸止不住地張大。
「你說什麼?」怎麼他從來就不知道?
「因為試藥的緣故,早在五年前我就已失去了味覺。」她試著不去看南宮徹的表情,語氣正常地把心事兜出來。「所以,無論再怎麼可口的東西,對我而言,都是索然無味,我當然也無從理解我該有什麼表情才對。」
這才知道的南宮徹,他的心房不禁為她泛過縷縷的疼痛。
難怪,無論他做了什麼菜,她都沒什麼反應,也無論是誰做的、手藝好或不好,她一律都說沒差別,原來她不是認為他做的不好,也不是對食物不挑食,她是根本就嘗不出任何滋味,也因此,她一點也不在乎她吃的是什麼。
虧他在拿來楓露糖蜜時,還對她說要讓當試藥的她甜甜嘴,不再讓她吃苦……他怎知,她是苦頭嘗盡了後,就再也嘗不出一絲苦味,所以她才會對他展現出欲拒還收的神情,但在他過度的熱心和熱情之下,她又不得不把它收下來……
他簡直就是在傷害她。
不懂他們之間暗濤起伏的靳旋璣,天生過多的手足之情又冒了出來。
他緊張不已地握著飛鳥的小手,「你不是醫仙嗎?既然你有這個病,你怎麼不治好自己?」這個妹妹生病了?怎麼可以?他要他的親人都健健康康的。
「若我治得來的話,我會甘心過著這種無味的日子而不治自己嗎?」飛鳥輕輕拉開他的手,唇邊露出一絲苦笑。
靳旋璣難過得皺緊眉心,「連你也……沒法子治?」
「對。」她的眼眸平淡無波,心底早已接受了這治也活不好的事實。
靳旋璣在回過頭來時,忽然發現南宮徹一臉的陰晴不定。
「南宮弟弟?」他伸手推了推,「你怎麼了?」怎麼一副刺激過深的模樣?
「沒事。」南宮徹緊握著雙拳,「你先回去。」
「可是我還沒吃飽……」他才剛來,連一口菜都還沒沾到就要趕他走?
他顫抖的音調轉為低寒,「回去。」
「好……好吧。」靳旋璣看了看兩人,識趣地模模鼻子退出他們之外,準備回六木家和六木一塊啃饅頭。
飛鳥在靳旋璣走後,抬起眼眸正視著此刻南宮徹不願看她的眼。
「我一定得告訴你一件事。」既然說開了,那她就一次說個明明白白。
南宮徹卻拒絕地別過頭,「我不听。」
「別繼續在我的身上浪費時間了。」飛鳥不管他听或不听,依舊把她心底想要告訴他的話說出口。「我的人就像我的味覺一般,你再怎麼做,我也嘗不出任何滋味。我什麼都懂,但也什麼都不懂,把你所有的精神留給別的女子吧,我真的不能回報你什麼。」
愛情,對她來說是道艱深的難題,什麼都沒有感覺的她,連自己都不愛的她,沒有資格也不該被他所愛。
他待她的好,她都知道,也都明白,只是他的深情她從來不懂,也不知該如何去懂,於是,他待她愈好,她就愈愧疚,而她已經不想再承擔這種被愛的負荷,雖然這會讓他感到刺痛,但她仍是得讓他清醒,她不能繼續讓他盲目的愛下去,不能在他心碎之前什麼都不告訴他,讓他永遠困在感情的泥淖中而得不到個解月兌。
無法喘息的南宮徹,驀地推開桌椅朝外頭沖出去,直跑至湖岸邊,大口大口地吸取快要令他窒息的空氣。
即使他已經在心底做過千百回的準備,可是在面臨拒絕這一天的來臨時,他才發現,他永遠也準備不好,他永遠也無法來面對。曾經,他想探測她的心,想知道在她的心中他有多少重量,可是現在,他情願什麼都不知道,就這樣讓日子繼續懵懂的度過。
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愛人,也是會傷害人的?
他用他的方式來愛她,卻不曾問過她到底需不需要他這般的愛,只是一味地給她,然後在無形之中,一點一點地傷害她,讓她每日都要面對自己也治不好的病,提醒著她的殘缺。
他只是想愛她而已,他從來都不想要傷害她一分一毫。
不知何時,天上的月兒悄悄地卷如濃雲里,絲絲的密雨,滴滴落在如鏡的湖面上。
南宮徹看著湖面上的點點漣漪,滿腔熱潮逐漸冷靜了下來,滴落在他面龐上的雨點有些冷,順著密密滴落的雨水,他的神智清醒了些,在耳際里,不斷回蕩著飛鳥的那些話。
要他把精神留給別的女人?不,他學不會放棄,要他不執著到底他也辦不到,他相信,他總會等到一個機會,總能夠,在她的心版上留下一圈漣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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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鳥站在門口,無言地看著她獨居的宅子,再次有人不請自來,而這次,這個人還是趁她出去采藥不在家時跑來當偷兒的。
在那夜過後,神秘失蹤了兩日,也兩日沒來為她送飯的南宮徹,今日不知是怎麼回事,居然會在她用飯以外的時間來到她家,絲毫不客氣的登堂入室,沒經過她的同意,就大大方方的翻找著屋內的東西。
「你在做什麼?」她不得不問,因為他已經有翻箱倒櫃的趨勢,而她等一會可沒辦法一人把這團亂收拾整齊。
南宮做只回頭看她一眼,又轉身投入書海里,兩手左右開弓地翻閱著她一本又一本的醫書。
「我想治你的病。」他已經翻遍了自己和師父留給他的書冊,可是就是找不到記載能夠恢復味覺的法子,既然他那邊找不到,他當然要來找她的。
她嘆了口氣,「別找了,我娘留給我的醫書我全找過了。」
「不可能會沒辦法。」南宮徹還是不死心。「你娘是個神醫,你一定是漏看了哪個藥方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