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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藏姻緣 第30頁

作者︰綠痕

若不是他,她不會在失去一切後,將自己關鎖在帳房里向府里未走的帳師請教,開始接觸他所曾接觸過的一切,學習如何展開另一個新的生活,走出千金小姐的過往,重新從一個學習和模仿者的角度出發,並在帳師離開後,自己主動接觸商事,一步一步的,走出她以前的世界,找到了她從前不曾開發過的經商天分,緩緩靠近他那個還像是在雲端的商業天際的頂端。

透過管道,經過眾人口中的轉述,在不知不覺中,她愈來愈像他,愈是向他學習,她便發覺她已開始在模仿他。她會模仿他握筆的姿勢,他談生意的技巧,他在商事上的應對心態,他那不怎麼好的人格,他在人前暴露出來為人所知的一切。可是她唯一模仿不來的,就是他的那顆心。

她試過努力揣摩步千歲的心思,但她不但沒成功,反而只會讓自己更迷惘。

愈是了解他,她就愈不像她自己,或許,該說是她是一塊未經塑造的泥,正等待一個模型來讓她安定,而步千歲就如同一個模子般,朝她罩了下來,讓她有了個安定的出路,可是她仍舊只是一個空殼而已,少了一顆心,什麼都是空的。

暗戀所帶來的寂寞,是很透明的,透明得宛如脆弱的泡沫般,隨時都有破滅的危險,只消輕輕的風雨吹來,它就散了、破了,而後宣告結束,必須告訴自己得死心。

這些年來,步千歲是否有婚配,是否有心儀的對象,都是讓她提心吊膽、心情風濤迭起的原因,沉陷泥淖的她,是那樣迷惑和害怕,很怕她的愛情泡泡,會在轉眼間就消逝,會來不及讓他知曉。

曾經,因為他,她無依的生命里點燃了一盞照亮人生之路的燈火,讓她整個人生都明亮了起來,但她的燈火很微弱、很遙遠,遠得他看不到也察覺不到她的存在,若是他沒有淪落至此,恐怕他永遠也不會知道,在這世上,有個將自己復制成另一個他,可是卻找不到她自己該有的那顆心的女人。

「停。」扶蘇緊掩著臉龐,試圖叫停滿腦子的思緒,「停停停。」

不能再想了,往事歸往事,現今歸現今,現在的她,不是多年前那個追逐步千歲腳步的人,除了在心境之外,現在她的地位是和他一樣的,他和她都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都是個在工作里打滾的伙伴,她得收拾好心情過日子,再不把它壓回心底而繼續想下去,她還要不要和他同處一個屋檐下?

不要想他的過去,也不要想他在未來將會何時離開,不要讓她不習慣分散的心思更紊亂,因為他好不容易才能來到她的生命里,她若是不好好把握與他相處的點點滴滴時光,在她往後的回憶里,又要只剩下寂寞和孤單,趁他還沒離開前,能夠填滿她那顆空的心多少,就填滿多少,明日是若有愁,就留待明日去憂。

扶蘇側轉過臉龐,落寞地看著案桌上紅融溫暖的燭火,憂喜夾雜地閉上眼眸。

靜夜里,鄰房的燭光穿透暗牆的畫,白皙的畫卷上光影跳動,模糊地左右搖擺不定,遠看,猶如焚星灼灼,平板單調畫軸上,因為光芒,而有了生命、有了舞動跳躍的光彩。

「還不睡?」隔著暗門,步千歲坐在床上看著隔鄰的燈光訥悶著。

經過一天的運動,扶蘇那個弱不禁風的姑娘家,應當是累得睡著了才是,怎麼他等了那麼久,就是不見她的燭火熄滅?

懊不會。她又在桌上打盹了吧?

步千歲跳下床榻,躡手躡腳地走至暗門邊揭開畫軸一隅,在她滿室的燭火下,發現他的猜測果然沒錯。

他無聲地走至已在案桌上熟睡的扶蘇身邊,拉了張椅子靠在她身邊坐下,就著扶疏的燈影,細看著她那張他不知看過幾回,常令他心笙動搖的面容。

在他待在幽暗中等待她入睡的時間里,他都一直試著想了解暗戀的心理,和暗戀一個人的感受。

暗戀的心理他無從得知,而暗戀一個人的感受,他則大略可以明白,但自春聯的口中听見這回事時,他有種受寵若驚的驚訝和滿足感,某種像是被解放般的朦朧快樂,不必再只有他單方面的煎熬而已。

若不是偷听到她們兩個的對談,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發覺,也無法讓扶蘇親自把這件事告訴他。

是她掩藏得太好了嗎?那麼愛看她笑顏的他,怎麼就從來沒發現過,在她許許多多不同的笑意里,還有種藏有情意的笑?是他太過遲鈍了嗎?所以才會如此後知後覺?

不,他是根本就知道,而卻沒有去證實。

早在扶蘇第一次開口分析他這個人,說出她對他的了解有多深時,他就在猜,她是不是在暗戀他,他該早點來證實心底的假設的,而不是得等到偷听了她們的話,才恍然大悟得那麼遲。

在今日扶蘇臉上出現那個紅暈之前,在她第一次主動帶著笑意偎進他懷里打盹時,他就該明白,那就是她所露出來的破綻,那就是這個偽裝得極好的女人,最真實的模樣。

可是她這般壓抑,努力不露痕跡,會不會很累?她的心把理智和戀慕區隔得很明白,所以她才能那麼從容的面對他,不露心跡、維持表面,與他和睦相處,甚至攜手共事,讓他完完全全不曉得,在暗地里,正有著一椿情事在發生中。

暗戀這種那麼艱辛而又不能啟口的事,她做得到,但若是立場互換了,他卻做不到,他從不是個能夠掩藏自己那麼久的人。

他伸指輕輕描繪著她的唇形,想起了今早吻她時她的不拒絕,想起了她無聲閉上眼的同意,不知道她是不是在等待著他來靠近她?是不是在等著他來揭開她說不出口的秘密?

步千歲的指尖滑下她的面容,將已然睡熟的扶蘇習慣性地攬進懷里,把臉頰偎靠在她的發梢上,愉快地在唇邊露出一抹掩不住的笑意。

「愛面子的女人,你早該告訴我的,居然連這種事也騙著我?」他半抱怨地吻著她的眉心,而後將她擁得更緊,「這輩子,就你騙我騙得最多。」

一切,都變得異樣。

從那日以後,扶蘇總覺得她和步千歲之間的氣氛變了,尤其是他看著她的眼神,更是格外令她猜不透。

重拾回工作軌道上後,在一如往昔的挑燈夜戰時分,扶蘇手里拿著好不容易才整理出來的卷宗,對趴在她面前的步千歲報告。

「紫冠府已有六成的生意全都在我們的手上。」辛苦了這麼久,總算是看到成績了。

「嗯。」步千歲一手撐著臉頰,偏首凝望著她。

「只要在年關之前再加把勁,我想應該可以達到八成這個目標。」她自桌上拿來另一迭卷宗,把里頭的計畫攤在他面前給他看。

「嗯。」他的兩眼沒有移動分亳,依舊是停佇在她柔美的臉龐上。

「你心不在焉是不是?」扶蘇完全不必抬起頭來,光是听他這單調的應和聲,她就知道這個最近常不知在想什麼的盟友,又不知神游到哪里去了。

他還是淡淡輕哼,「嗯。」

「千歲,你有把我剛才說的話听進去嗎?」她無奈地伸手拍拍他的面頰,要他這個木頭人快點醒過來。

「嗯。」他一個宇也沒听進去。

「算了,你繼續嗯下去好了,不打擾你。」她沒好氣地睨他一眼,收拾起桌上所有的卷宗,打算不理會他的怪樣,獨自去把這些未完成的工作完成。

步千歲伸出一掌,以掌心壓下她想抱走的卷宗,當她疑惑地抬首迎向他的眼眸時,他便將她摟來膝上坐著,還幫她按摩起她疲澀的頸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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