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個吧,我沒仔細的算過。」她淡淡地應著,一臉不是很在乎的表情。
「為什麼每次被人趕的時候,你都一副很有自知之明的樣子,不但順著他們的心意不讓他們為難,還看起來被他們趕得心甘情願?」戀殊實在是難以理解。
「那是因為我可不想為了這些綠豆眼的勢利親戚弄壞了我的名聲。」絳棠朝她挑挑眉,唇邊漾著細笑。「他們要趕便罷,想利用我生財也成,我只要我的名聲可以留給人探听就行了。」愈是苦難,她就愈是堅強,而這樣一來,她也就愈讓人心憐和嘉許,在人前的名聲也就更好听了。
「你干嘛老是顧忌著你的顏面?」她沒好氣地瞪著這個特愛做表面功夫的女人。
「古往今來的聖賢們都是這麼做的,我們該向聖人們看齊。」絳棠笑拍著地的頭頂,下榻穿好了鞋襪,也開始打包起行李來。
戀殊跟在她的後頭對她曉以大義,「你實際一點行不行?就算你在人前做人再怎麼成功,可是老是這樣被人趕來趕去也不是辦法啊,光靠個面子又不能過活。」
「別跟我計較這種小事了,反正咱們下一個家已經有著落了,先找到我們的下一個家在哪里要緊。」她懶懶地揮著手,不但沒把戀殊的話听進去,反而還開始在心底設想著到了下一個新家後,她該怎麼做好表面功夫博人歡心。
「姐姐。」戀殊扳過她的身子,慎重地看著她的眼眸,「你真的願意嫁給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
她輕聳香肩,「我只求咱們能有一頓溫飽,至于要嫁誰,那倒不要緊。」
「倘若你要嫁的是只癩蛤蟆呢?」說到這個她總會擔心了吧?哪個姑娘家會不在意自己要嫁的人長得是什麼德行?
絳棠巧笑倩兮地輕點她的鼻尖,「那麼我一定是那只癩蛤蟆身旁,受人稱贊且又惋惜不已的美麗天鵝。」
「老實告訴我。」戀殊簡直快被她打敗了,「面子重要還是幸福重要?」
她眨眨眼,「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我。」
戀殊無力地垂下肩頭,「你這愛面子的女人……」她就知道這個女人除了會織錦外,最拿手的本事就是在人前扮賢淑。
「對了,我的未婚夫叫什麼名字?」說了老半天,她還不知道她要嫁的那個人是誰。
「聶青翼。」戀殊無奈到極點地奉上未來姐夫的大名。
陣陣寒意突地自絳棠的背脊竄過,令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一股熟悉的感覺,紛紛涌上她的心梢。
為什麼一听到這個名字.她就下意識的聯想起那個夢境來?就像是一腳又踏進了那個夢境般的感覺,綿綿密密地充斥了她的腦海,她還有一種喝水喝過多而欲嘔的沖動,令她不但全身的寒毛都豎了起來,心跳也格外地劇烈,而且覺得非常不安?
「怎麼了?」戀殊關心的盯著她略微蒼白的芳容。
她掩著小嘴,「我突然很想吐……」
戀殊皺著眉,「這名字會讓你覺得惡心?」她不是只有听到跟水有關的東西才會想吐嗎?怎麼連個人名也會引起她的反感?
「嗯。」她鄭重地頷首,「非常惡心。」
「兒子,你娘的盆栽快溺死了。」
望著獨子聶青翼站在院里澆花的背影,心痛復心憐的染意遲掩著老臉,對那些被她兒子照顧得奄奄一息的盆栽們,忍不住再掬一把同情淚。
手中還拿著水瓢澆水澆個不停的聶青翼,在听見娘親一如往常的嗚咽哀嘆後,不情不願地微微停止了手邊的動作,回過頭看著這個又想來阻礙他澆水的人。
染意遲搖頭再搖頭,「咱們院里的盆栽就剩那麼幾盆沒被你給澆死,求求你就高抬貴手,不要再散播你那過多的愛心好嗎?」要是連這幾盆宮中欽賜的盆栽也被他給澆死,那麼他在風藻宮里當官的爹回來時,一定不會饒了她。
每日清晨的這個時分,滿腦子就只有為花澆水這件正事大業的聶青翼,依舊專注地為擺在地上的盆栽澆水,在澆完捅中最後一瓢水後,他才瀕洋洋地回過身,習以為常地說出他一貫的理由︰
「它們看起來很渴。」天方破曉的時刻,正是花草樹木吸收天地靈氣的最佳時分,他得趕在這個時間好好照顧它們。
「渴?」她無力地瞪大眼,一手指向天際,「麻煩你抬頭看看,天上那個正落下來的東西是什麼?」
陣陣寒意襲來,白茫茫的天際間,淒清颯冷的北風將紛紛降下的雪花吹舞得恣意飄揚,細細密密地掩蓋了大地,好似將這銀妝的雪色世界鋪上了細白綿密的厚重毯子,將冬季深藏在那如絮飄下的雪光銀花里。
「雪。」聶青翼抬首看了看,繼而兩眼懷疑地瞟向她,「老娘,你的眼楮出問題了?」雪下得這麼大,她卻看不出來?
「有問題的是你!」染意遲忍不住掐緊他的頸項,「你到底是哪根筋出了岔子?大雪天的,你在澆什麼花?」
她這個兒子真的有毛病,從小到大愛玩水戲潮她都隨他去了,可是他這愛澆花的舉動不但二十六年加一日的不改,而且他還相當不挑季節、不撿天候,時間到了就準時地來院子里報到,根本就無視于他所澆下的泉水,因為天候過于寒冷又在盆栽上結凍上一層冰。每日每日下來,那些盆栽所累積的冰霜已是厚厚一層,就跟他石頭做的腦袋一樣,任什麼也敲打不入。
聶青翼撥開她的手,慢條斯理的為自己說起冠冕堂皇的借口。
「一日不澆澆花、灑灑水,我就覺得雙手犯癢,而且連帶的會使我癢得渾身難受不對勁。」若是清晨少做了這個動作,他不但會覺得一整日都不安心,他的手還會獲得難以控制,為了讓他有著美好的一天,他非得做這個動作不可。
「造孽啊!」染意遲不勝敵吁地聲聲長嘆。「為了止你的癢,那些花兒死得多無辜……」她沒事生出這個植物殺手做什麼?他們家有再多的盆栽也都會因他而死于非命。
「沒別的事的話,我去別院澆水了。」聶青翼視若無睹地掏掏耳朵,拎起一旁的水桶,打算再去府中的另一個庭院,也對那些盆栽展現他的關懷。
她一把扯住他的腳步,「等等,我有事要通知你。」
「什麼事?」他愛理不理地回過頭來,不認為有什麼事能夠比他正要做的事還重要。
「你明日午時要去城門那邊的逢仙樓接個人。」染意遲按著他的肩頭,臉上帶著絲絲笑意向他交代,「記住,那個人對你非常重要,你一定要親自把她接回來。」
「對我非常重要?」聶青翼狐疑地揚高了劍眉,「我要去接誰?」怎麼老娘今天的笑容看來就是一副陰謀樣?
「就是你表姨的表妹的表舅的表外甥女……」她頓了頓,拼命想著正確的名稱,「嗯,不對,又好像應該是你表舅媽的那個什麼……」
一表三千里的遠房親戚!
聶青冀翻了翻白眼,一掌沉重地按在她肩上,「請簡稱表妹。」
「嗯,也就是你的表妹。」她點點頭,馬上從善如流地改口。
「然後呢?」只是一個遠房親戚要來這而已,他倒看不出這對他有什麼重要性。
她笑得亂不懷好意的。「然後就是她。」
「什麼然後就是她?」聶青翼意看她的笑容愈覺得毛骨悚然,感覺自己的預感正在成真中。
「她就是你的未婚妻,逢絳棠。」
「未婚妻?!」他復愣了半晌,隨即陰森地將十指扳得喀喀作響。「老娘,你私下幫我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