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龍出陣,虎翼破軍。」戰堯修邊低語邊將劍尖一一點落在其它的玉面上,「翔鳥護陣,蟠蛇斷敵。」
自玉面竄升而出的蒼龍、翼形伏虎、鳳凰翔鳥、七彩蟠蛇,一一嘶嘯地飛奔向遠方疊疊卷卷的厚重雲層,而後俯沖而下直朝洛桑原地襲去,讓在場的未央看得幾乎都忘了該怎麼呼吸,渾然不知那些飛掠過她眼前的究竟是些什麼東西,而戰堯修又是如何自那塊小小的八卦玉里將它們給釋放出來的。
「天地呢?」亮王不忘提醒他還有兩塊玉沒出陣。
戰堯修淡瞥他一眼,又再動手打開最後兩塊玉,「天地滅合。」
未央怔然地站起身,一步一步走向帳外,抬首怔怔看著在戰堯修的話語剛落之際,迅即闋暗得不見五指的天色,直到迎面而來的風雨拍打在她的面頰上,將她自無法反應的九重天外喚醒,並在逐漸微亮的天色里看清楚了在山腳下的洛桑原地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在急急飄飛的雨勢中,未央看見了本來平坦無任何樹木的洛桑原地,不知在何時變得異石凸起,層層圈圈地包圍住了整個原地,也讓正急速朝他們而來的兩軍人馬,皆被困在洛桑原地里打轉,無論大軍朝任何方向走,就是走不出那塊外圍好似被異石堆棧成八卦形的原地。
「這是他一人做的?」不必動用一兵一卒,輕易地就將兩軍困陷在石陣里遭受狂風暴雨並且損兵折將的人,竟是那個看來一派從容的戰堯修?
亮王滿意地揚起唇角,「只要八陣圖在他的手上,天底下沒什麼事是他做不來的。」
「你不是說過他只是一介文臣?」這是哪種文臣?劍起劍落間就能控制住大局?
「我大概是忘了對你說」亮王徐徐朝她露出一抹微笑,「他是個能夠翻江倒海、毀天滅地的臣子。」
未央的眼眸飄晃在亮王的笑容與戰堯修冷淡的俊容上,這才明白了當日亮王為何會說戰堯修是讓整個朝野感到恐怖戰栗、最具威脅性,並且能夠在一夕,之間,只手改變一個皇朝政權的人。以眼前的情勢來看,他們根本就不用做什麼事,只要在能夠使用八陣圖的戰堯修指使下靜待一切的發生,然後以逸待勞的將那些被困在陣圖里的殘兵走卒拿下便成原來,在他柔情的表象下,他所瞞著她的是這麼一面。未央忍不住看向神情淡然的戰堯修,覺得自己好象是個局外人,被他和亮王隔絕在外頭,一點也無法踫觸到他們真正的面目,也無法知曉他們心底深處的秘密她不禁感到有些失落,一種被孤立在一旁的恐慌感悄悄侵蝕著她的心房,令她感覺她和他的距離變得愈來愈遠。
亮王並不知道未央的千腸百轉,只是默然地估算著時間。
他起身看了外頭的情勢一會兒,轉首對戰堯修交代,「堯修,未央該帶軍出陣了,把生門和死門的位置告訴她。」
戰堯修的心頭猛然一震,目光緊緊纏繞在面色如雪的未央身上,心中有千萬個不願見她步入八陣圖內,就怕她會在一離開他的面前後,又像以往一樣,消失無蹤。
他還記得,五百年前,她也是死在這麼一個陰雨的日子里「堯修。」亮王絲毫不理會他內心里的掙扎,對他瞇細了一雙眼眸,以有若無地警告著他。
戰堯修在亮王的聲音里不甘地拉回心神,他神情凝重地走至桌案前取來一張羊皮,以調制過的松墨在上頭按遁甲休、生、傷、杜、景、死、驚、開的方位,寫下密密麻麻的行進步法、出陣入陣的時辰後,再揚手招來未央。
「背牢這里頭的步法,照著這步法帶軍入陣出陣。」他將羊皮交至她的掌心里,謹慎的看著她的眼眸,「記住,一步也不能走錯,而且一定要準時出陣。」
「好。」未央看他一臉難得的慎重,也強振起精神來,她在接過羊皮後想離開,卻發現他依舊緊握著她不肯松手。
透過他的大掌,隱隱的顫抖傳抵至她的心頭,她不禁擔心的望著他顯得忍抑的表情。「怎麼了?」他在發抖?
戰堯修欲言又止地看著她,「我」
亮王無聲無息地介入他們兩人之間,拉開戰堯修不願放的雙手,笑意滿面地帶開她,「未央,接下來看你的了。」
「我不會讓你失望的。」未央看著亮王眼底的期待,自信十足地向他保證。
亮王輕輕推送著她走向帳外,「那就好。去吧。」
眼看著未央一步步走離他的視線︰心底泛著無窮無盡掙扎的戰堯修忍不住叫住她就快離開的身影。
「未央!」
走至帳門的未央緩緩地回過頭來,頭一次看見在戰堯修的臉龐上,竟有著如此害怕的神情。
亮王一手緊按住戰堯修的肩頭,鎮壓下心思躁亂的他,而後對未央揮揮手,「沒事,你去吧。」
但戰堯修的那副模樣卻讓未央的心房籠罩上陣陣心疼,她很想拋下亮王的指示待在戰堯修的身邊,問問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亮王不容質疑的眼神又讓她不得不轉身出帳,準備點兵出營。
亮王在未央的身影遠去時沒好氣的拍著戰堯修的肩頭。
「好歹我也教了她十八年,你就算是對她沒有信心,至少也該對我有點信心。」未央可是他一手帶大的,他哪會讓她去做她辦不到的事?這小子干嘛緊張成這樣?
戰堯修無言地望著未央消失在大雨中的身影,感覺她就像是又走進了往事里,而他又是無法及時將她拉回來,只能任她隨命運擺布,再度在風雨中凋零。
「別想那麼多。這場雨,它絕對和以前的那一場不同。」亮王隨他一塊兒看向外頭不斷落下的雨水,輕聲地安撫著他,「她很快就會凱旋歸來,你就安心的跟我在這里等一等。」
率領著亮王旗下精銳的未央,身披艷紅的戰甲靜立在狂風暴雨強襲的洛桑原地外,將戰堯修交給她的皮卷繪制成無數份,一一分發至所有下屬手中,殷殷叮囑他們務必得照著上頭的指示入陣殺敵擒敵,並且得在時限之內及時出陣。
就當全軍整軍待發之際,洛桑原地內的風雨也有稍緩的跡象,未央立即把握住入陣的時機,將大軍兵分兩路迅即帶軍入陣,並在進陣後如她所料的,立即遇上了在陣內四處尋覓生路的太子黨及嘯王黨的殘余人馬。
滂沱大雨中,大地萬物顯得那麼地不真實,颼颼的風聲,吹散了陣中所有的呼喊攻掠聲,密密的雨絲,將爭戰所有的原罪掩藏在模糊不清的雨廉立,將暴露出來的野心都關鎖在這小小的天地立。舉目四望周遭正在發生的一切,未央仍是覺得疑幻似真,雨滴叮叮咚咚敲打在她手中的女媧劍上,清脆的回聲像是陣陣遙遠的呼喚。
縷縷的思緒鑽進她悠晃不定的腦海里,令她朦朧的憶起她似乎曾見過這麼樣的一個雨日,在那個雨口里,她似乎曾听過許多似眼前這些兵刃交錯的聲響、曾見過數張熟識的面孔不知為何,戰堯修的臉龐清楚的浮現在她的腦海中,但在他的眼眸里,卻有著淚心緒無端端紊亂錯雜的未央忍不住甩甩頭,試著將全副心神放在眼前開始得快、結束得也快的戰事上。她動作俐落地擒下許多投效于太子座下的朝中武將,分別將這些早就因迷途在陣里又冷又累的降犯,交給身後的屬下帶出陣外,打算在追獲完最後一批仍不肯束手就擒的頑強分子後,就照著戰堯修的指示在預定的時辰內出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