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掠空用力拉他坐下,「指柔還未為她療傷完畢,你就捺著性子再等一等。」
「等?我還要等什麼?」段凌波將指埋進濃密的黑發里,絕望地低喃,「等我心碎?」
「姓段的!」雲掠空因他心火都冒上來了,「我老婆那雙可治百疾的玉手,可從未讓任何一條性命從她的手上溜走過,你再敢低估看輕她,當心我對你不客氣!」
段凌波緊閉著雙眼。無論雲掠空怎麼安慰,他的耳里就是听不進只字詞組,只能在心底拚命祈求似印能夠攀過生命這一座高不可攀的高牆,再度睜開她那雙柔媚似水的眼,好好的再著他一眼。
「是誰傷了你的女人?」為了不讓段凌波繼續胡思亂想,雲掠空干脆轉移他的注意力。
埋首在掌心里的段凌波,身子猛然一震,目露凶光地抬起頭來。
「司馬拓拔……」那個老家伙殺他不成,就連連派人來殺似印兩次,他若不去找他算這筆帳,他段凌波這三個字就倒著寫!
雲掠空愈看他的眼神愈覺得不對勁,「凌波?」糟了,他該不會是起錯話題了吧?
「掠空,我想起還有一件事沒辦,在我回來前,請你和風指柔代我好好看著似印。」段凌波一改前態,面無表情地立身站起,轉首對雲掠空交代。
「你想去哪里?」雲掠空警戒地在他移動腳步前先一步攔住他。
「相國府。」
雲掠空立刻反對,「不行!」養有食客三千、人力眾多且太子黨的高官們全都聚集在那兒的相國府,哪是他一個人說闖就能闖的?
段凌波沒理會他的話,自顧自地走至似印的身邊,在她的額上輕輕印下一吻,「你等我回來,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雲掠空看他與似印道別完後就義無反顧地邁向房門,才想要攔住他的腳步,段凌波卻緩緩地將伏議劍拉劍出鞘。
他將劍鋒對準雲掠空的頸項,「你要是敢攔我,可別怪我無情。」
「你……」沒想到他轉眼間就翻臉不認人的雲掠空,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他像只索命的獅子大步去找仇敵。
「凌波!」雲掠空跟在他的身後追出去,但在跨出門檻後,卻被某人一掌攔住去路。
雲掠空訝異地看著來者,同時也對他的阻攔大惑不解。
戰堯修含笑地目送段凌波遠去的背影,「讓他去。」
「什麼?」
「讓他去鬧。」戰堯修微笑地撫著下頷,「我想看看那只獅子睡醒後,將會是什麼模樣。」
***
依照著戰堯修的命令,封貞觀在觀測完今晚天色的變化後,不動聲色地命人在相國府的府邸內外四處,堆置好了許多易燃的干草柴枝。而後蓋上漆黑的油布掩蓋起來,然後再靜靜地坐在相國府的屋檐上。等著某個人的到來。
在屋檐上簿待了大半天後,噠噠的馬蹄聲讓等得快打磕睡的封貞觀睜開眼,低首靜看著那個疾馳如電的段凌波,在相國府的大門前猛地停下馬勢,拉緊疆繩讓馬匹揚站起前腿,仰天嘶嘯長鳴。
風生、雲起,皎潔的月色頓時被急卷而來的黑雲遁入黑暗里。
急急從雲端竄起的狂風,吹亂了段凌波的發,長長的發絲在他的臉上飛縱,他定定地轟立在馬背上,目光炯炯地盯著府邸的青銅大門。在相國府內所蒙養的食客、刺客、得力部屬們紛紛點亮了燈火,準備出來察看外頭嘶嘶的馬鳴聲時,段凌波手中的韁繩一扯,帶著胯下的神駒直沖向青銅大門。
唉開啟大門的司馬相國門人,在疾馳而來的馬匹威脅下,紛紛閃避讓出路來,忙提起長刀或劍御襲。
段凌波自奔馳的馬背上騰身躍起,任無主的馬兒足下不停地繼續往前沖,以蹄踩中了數名不及反應的來者,就當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擺在那匹馬兒身上時,段凌波定身落地,隨即抽出伏議劍,以秋風掃落葉的姿態一步步往府內走去。
「大事不好了……」躲在遠處觀看的封貞觀,在看了段
凌波怪異的模樣後,忍不住為司馬相國的人捏了把冷汗。
封貞觀頭痛地撫著額,那個堅信若不殺人絕不輕易讓伏議劍出鞘,出鞘就必定殺盡的老友,以他今晚沖冠一怒為紅顏的火氣看來,他似乎是被司馬相國的人給徹底惹毛了,不但大刺刺地就這樣闖到人家的地盤上,還提著要人命的家伙登堂人室,完全把刺殺朝廷命官是死罪的顧忌全都置之下理,一心就是要進去找人算帳……要命,照這種情況,他怎麼去幫那個人氣上心頭,殺起人來六親不認的段凌波收拾後果?戰堯修是嫌他的命太長嗎?
只管要找到司馬拓拔清仇的段凌波,一踏人相國府內,也不管在他面前有多少從小就被教養成視死如歸的刺客們,一徑地直朝府里前進,見刀就擋、見敵便殺,眼中熊熊竄燒著火光,心底只記得似印在他面前垂死掙扎的模樣,而眼前的一切他一概看不清,他只知道,迎刀向他者,便是敵。
劍在手中,劍是人,人是劍。段凌波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他只覺得神智很飄忽,毫無意識地揮劍劈砍,無法遏止自己胸口那將他焚毀殆盡的激憤,手中的伏議劍早已主動地接掌了他的理智,就像是被禁錮已久的雄獅,終于自劍鞘中被釋放出來,回到了這個可以讓它恣意馳騁的天地,將那個長久束縛住它的段凌波驅逐到最遠處,由它來面對所有的血腥風雨。
封貞觀袖手旁觀了好一陣子,仔細估算完司馬相國大約有多少門人已經倒下後,終于自屋檐上站起,準備執行戰堯修給他的第二道命令。
他動作迅捷地躍下屋檐進入府內,首先就拔出腰際的龍吟劍,試圖去鎮壓已然不能分辨是非來者的段凌波。
龍吟劍一出鞘,嘶嘯震天的龍吟聲便立刻引起伏議劍的共嗚,龍吟劍壓倒性的氣勢令執劍的段凌波身子猛地一震,差點就握不住手中的長劍。
「凌波。」以為自己已稍稍鎮住段凌波的封貞觀,邊抵擋著砍殺而來的刺客們,邊走向他。
在段凌波的眼中,一切盡是浮扁掠影,在他的耳里,所有的聲音都模模糊糊、雜沓紊亂,就像是急卷的狂風在他耳邊呼嘯著,任何事物都是那麼地無法辨識。
封貞觀一把拉往那個已經殺紅眼的段凌波,「住手,已經夠了!」
段凌波極為緩慢地回過頭來,以森怵的眼眸鎖住他。
封貞觀被他的怪模怪樣嚇了一跳,「凌波?」
伏義劍似是找到了敵人般,不經過段凌波的同意,直接就朝封貞觀襲來。
「你這只笨獅……」封貞觀氣急敗壞地抄起龍吟劍格擋,並且在他的面前大吼,「看清楚,我是封貞觀!」
段凌波兀自朝他凶猛地攻擊,逼得封貞觀不得不自衛,還得時時提防旁人乘機對他們兩人偷襲。
就當封貞觀忙得喘不過氣來時,晚一步趕到的雲掠空連忙加入戰火中,急拉出封貞觀讓他退出那片刀風劍雨之外,讓失去對手的段凌波又提著伏義劍去找站立在一旁的他人。
「你攔不住他?」一到相國府就看到死傷慘重的雲掠空,指責地瞪著封貞觀。
封貞觀揮去一頭的大汗,「你自己看看,他已經瘋了,有誰攔得住?」若是全心全意的對付段凌波,他又怕會傷了那個老友,但若是不全力以赴的話,他又怕他自己也會不小心的死在那已經目中無人的段凌波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