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快速,摔不及防地襲向他的心頭。他看見,一只鳳凰破雲而來。
初時,只是一曲清冷單調的古曲,但在這名艷紅攝人心魂的女子裊娜地出現後,鼓、箏、瑟、琴、噴吶、胡琴……迸聲驟起,紅衣女子翩翩舞起,霎時,天地彷佛旋轉了起來、她那一雙流雲紅抽,就像是一雙翔鳥的翼翅,劃開了空氣,悠意翔舞,震懾住所有人的眼眸。
在她的腰際,以一條杏黃似金的紗紡飄綢點綴,雪白的皓腕上,串串銀鈴隨著她的每一個擺動,發出掙琮悅耳的細碎響音,那輕薄又紅艷似火的羅紗薄裳,當她亭亭回旋時,羅紗轉蕩成一輪急速旋轉的漩渦,化為朵朵美麗的漣漪,層層疊疊的紅紗如霧如雲地暈繞開,一掃大殿內所有的寒冷,帶來了無比的熱意,娉婷渺渺、姿影綽綽,紅艷艷的氛圍,似在燃燒著在場者每一絲的氣息。
紗裳飄搖回轉之際,封貞觀隱隱約約可看見,在那艷色似火的流雲袖後,有張妖冶媚蕩卻又傾城傾國的面容,她的美,嬈艷得不可思議,那樣地挑動人心、觸人心弦,奔騰四竄的香氣直竄他的鼻尖,一股野火在他的眼眸最深底處,剎那間狂放地燎燒。
他的腦中有一陣的暈眩,不由自己。
獻舞者,名叫凝若笑。
斌為蘇州柳街花坊的花冠姑娘凝若笑,乃是蘇州第一美人,在她為自己贖了身後,她便開始四處雲游。就在她用盡盤纏之際,她遇上了益州的州道台。州道台見她才貌色藝皆具,而且在她的眼眉間,無時無刻都有意無意地流露著佻達媚惑的神情,州道台當下便留下了她,將她養在州府內專心練舞習藝,等著有朝一日能將她派上用場,而今晚,就是她初初登憂的首夜。
在盞盞燈火朦朧不定的琉璃燈下,回旋中的凝若笑,迎著風,放軟了身軀,將自己投入一次又一次的狂舞放任的迷茫里。
在舞著的同時,她很快樂,但快樂得很痛苦,因為那快樂是堆砌著血淚而產生的。她的人生,像雪朵似浮萍,是飄無定根的一生,每日每日,都是飄過來舞過去的,于是,今朝有酒,便醉今朝。
貝挑著在場所有男人所有的視線,巧笑情兮地奪取他們的心魂,這是她最大的成就感,從沒有人不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從沒有人能夠逃出她的手掌心,因為她是個善曉該如何利用自己的女人,她懂得該怎麼出賣自己的艷媚,她明白該怎麼用她那玲瓏的身子來引誘這些男人們。雖說她是個被利用者,但在那同時,她也是個操縱人心的利用者。在旋身之際,她的眼眸對上了封貞觀的。
熱舞使得她面頰潮紅,眼波似藏了無限風情般地輕輕流轉,她朝他綻出一抹瑰麗的笑靨,騰舞的身子變得更軟更浪,她舍棄了所有人的目光,直瞅著他的眸子,專注地為他而舞蹈,只為他。
封貞觀從不知道自己的心會跳得那麼地快,血液汩汩奔騰而過的聲音,像是種呼喚又橡是種遙遠的回憶,一股激越的情緒像千川大海;在他的胸口狂涌而至,彷佛在告訴著他,它要找個出口,它要回到它原本的地方去。
他忍不住奮力搖首,想將眼前這些盤旋在他腦海里的美麗姿影都甩月兌在腦後,想壓抑下那無端端冒出心口的悸動,但忍耐卻像刀割,創著他的神智要他回過頭來,要他仔仔細細地看清眼前令他對自己感覺到陌生的女子。
紋刺在他身後的青龍,此刻忽然燒的了起來,在他的背脊上似放了把火地燃燒著他,這令他喘息,令他不明所以,令他想起,當年那名他命令自已絕不能忘記的小小鳳凰女……州道台仔細地觀察看封貞觀的一言一行,對于他那向來沒啥表情也沒啥變化的臉龐,此刻有些訝異;
雖然封貞觀的表情依舊沒什麼改變,但他的呼吸漸漸變得迫促,而他的雙眼,也離不開凝若笑的身上。
一名也在觀舞的官員,悄悄地挨近州道台的耳邊,唱啁私談了一會兒,沒多久,州道台的臉上漾出了一抹如獲特赦的笑意,朝他點點頭。
鳳凰依然翩翩起舞,在大殿里掀起了陣陣炫惑的波潮,將封貞觀的人生引領至另一個他從沒想過的境地,也將凝若笑帶至一個龍似的男人的身邊,一如當初。
仔細看向窗外,不知何時,陣陣提早報到的晚秋細雪,正靜靜地、悄悄地落下,而一旁的歌妓也開始輕聲吟唱……龍之嘯,民之吟。
風中青,雲里情。
但看人間處,糾纏兩難分。
第二章
當夜,封貞觀收到了一項意外的大禮。
滿心不情願被人綁縛在床上的若等,不能動彈地看著緩緩走進屋內的封貞觀。
封貞觀見她全身被繩線牢牢密密地綁縛著,像份禮物般地被捆放在他的床榻上,他不禁攏聚了劍眉明白了這是誰干的好事。這八成是那些怕被他砍頭又怕直接行賄會惹怒了他的人,改行的另一種行賄方式。既然損不能送、錢財也不能送,于是,他們便贈人。
原本在被人綁來後有著滿月復不甘的若笑,在見封貞觀來到後,她瞬即神色一轉,打定了主意想來勾這個男人,再央求他帶她離開這個鬼地方。
就在她前後思慮不過短短片刻間,不一會兒,清清亮亮的淚珠迅速在她的眼底聚集,似欲奪眶而出。
封貞觀靜看著她荏弱楚楚的風情,看那晶瑩的珠淚,一顆顆無騖地徜流在她粉似的面頰上、他的心,莫名地動了動。
心動?
封貞觀對自己的反應有些訝愕,但他很快地就抹去胸口間的那份悸動,只因為,她不再是那名在大殿上翩翩翔舞的鳳凰女,此刻的她,只是個貢品。若笑在封貞觀的眼底,看到了——嫌惡。
嫌惡?這世上,除了她那個損友官上邪之外,還有男人會對她帶著這種眼神勺她的心底泛過種種從未體驗過的情緒,一種破天荒被人拒絕的情緒。拒絕?這世上有男人會拒絕她?她不信。
封貞觀面無表情地踱至她的面前,無視于她臉上的清淚。
「誰將你綁來這里的?」敢送他這種禮,他可得好好回敬一下才成……「是……道台大人……」
若關細細地啜泣,像極了受盡委屈苦楚的弱女子。
封貞觀兩手環著胸,「你是被他買下的?」
「不是的,可是道台大人卻強將我帶來此地……」
她哭得更是哀傷慘惻,「他說……他說……」
為了她的淚封貞觀有一刻的動搖,沒有預兆的心慌涌上他的心頭,可是當他仔細地看清她的眼眸時,他那顆急跳的心又緩和了下來,那份清愫來得快,去得更快,並且還為他帶來了一份清醒,讓他看清眼前的情況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什麼?」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她的表情愈看,心底愈是有了份篤定。
若笑欲語還羞地望著他,老練地用她那雙水盈盈的眸子在他的身上徘徊。
「送給我?」封貞觀冷哼了口氣,突地扳過她的身子替她松綁。
若笑嬌聲輕呼,「輕點兒,你把人家弄得好疼喔。」
解開了她身上的束縛後,封貞觀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名曾讓他誤認為是鳳凰般的女子。不可否認的、她很美,放眼天下,恐怕再也找不到像她這般姿麗亭亭的女子了,只是,她不只是有著美貌,她還有著心機,一種隱隱深藏著的心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