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水拿了卦盤開始卜算,還寫下批言,過了一段時間,韋莊的聲音又在門外響起。
「小姐,人帶到了。」韋莊領了人站在門外請示。
「韋莊,你不是說只有一人嗎?怎麼多了另一個?還有,韓渥不待在他的嵐霞堂也跟來做什麼?」秋水看著門外的四條人影問,四個人中她認得兩個,其中一個就是愛湊熱鬧的韓渥。
「另一位是隨盧前輩來的,韓師弟則是對這人不放心所以才跟來。」由于盧亢是貴客,又說一定要帶這個來歷不明的男子人城,所以他才讓他一同進了城,至于小師弟是太閑了。
「罷了,都一起進來吧。」
「秋水。」盧亢進門後,看見數年未見的秋水,覺得她出落得更美了。
「盧世伯,多年不見,您老別來無恙?」秋水站起身淡淡地笑問。
「托福,身子骨還硬朗。」來隱城這一道,需翻山越嶺經過重重天然險阻,一路上,可累壞了他這遲暮的老人。「今兒個怎有興致來我隱城?」秋水在楚雀奉茶時,看著疲憊的盧亢問。
「秋水,鳳雛在世時曾對我說你是位千古難得的曠世英才,今日一見隱城在你的治理下安順太平,富裕安康,我更要來找你了。」盧亢進城後更是認為來這找人真是找對了,現今天下大亂,有哪個地方能像她治理的隱城這般安泰。
「世伯過獎,秋水不才,平平無奇,是爹爹在您面前吹捧過多了。您大老遠地來找我有什麼事?」秋水不善于對外人寒暄客套,說了兩句後,便問他遠道而來的理由。
「舅父,您說的活神仙……就是她?」跟著盧亢同行的左元承,兩眼猥瑣地打量著容貌更勝西施、王薔的秋水,色心頓起。
「公子,你的眼珠子再賊溜溜地盯著我家小姐,當心我挖了它。」站在楚雀身邊的韓渥冷冷地提醒左元承,敢這樣大膽地盯著秋水,簡直就是色膽包天。
「師弟,來者是客,別無禮。」韋莊瞄了韓握一眼,要他在客人面前守規矩些。
「硬要跟來,挨罵了吧?」楚雀小聲地嘲笑他。
「是你教夫不嚴,他才會凶我們這班師弟。」韓渥悶悶地瞪了她一眼。
「元承,自重點。」盧亢輕斥了左元承,轉而對秋水道︰「老夫今日來,是想請你效法誥葛臥龍出隱,救世濟朝。」
「救世濟朝?」秋水對他的要求感到有些突兀荒誕,她哪時起有這種本事了?
「對,希望你能答應老夫。」
「世伯,秋水是漢人,大唐之事與我隱城不相干,且秋水與家父只是江湖之輩,秋水沒您說的救世濟朝本事,恕我不能答應。」秋水委婉地拒絕道。隱城祖先有遺命,絕不可事自漢後的任何君主,何況她自己本身就是一城之主,要管好自己的城都快忙翻了,哪有空閑去救別的國?
「你若肯報效朝庭,現在的政局就會改觀。事關大唐百姓,請你念在我與你爹的交情上賣我一個薄面,出世救唐。」她若真的像鳳雛所說的神通廣大,一個隱城都能因她而富庶了,那局勢混亂的朝庭又有何不可?
「世伯,您可知秋水會卜卦?」秋水沒有答應他,只是望著桌上她剛寫好的批言問道。
「知道,你爹說你是個神算。」盧亢听了精神一振。
「神算不敢當,方才我曾為唐國和您卜過一卦。」秋水壓低著嗓音說著,憐憫地看著他。
「卦言批了什麼?」盧亢沒察覺秋水黯然的表情,坐正了身子洗耳恭听。
「君失臣兮龍為魚,權歸臣兮鼠變虎,堯幽囚,舜野死。」秋水語調沉沉地念道,眼神對他充滿了同情之意。
「你的意思是……大唐氣數盡了?」盧亢保想了半晌,惶恐地向她求證。
「是的。其實不用批卦也可知,大唐朝中自張九齡罷相貶官後,朝政大權落至李林甫手中;李林甫為相,牛仙客為尚書,朝中忠貞正宜之士或遭排擠、誣奏、流貶放黜,防外患的武官將須們則是驕傲輕敵、荒佚失職,自當力竭兵稀不能抗敵,大唐即使不滅也會易主。」秋水分析著唐國的朝勢,這種無度的國家,荒唐放任奸相的君主,實在很難還有什麼生機可言。
「你……你怎麼只卜卦就能對朝中的情勢如此了解?你真的像你爹說的是個算仙。」
秋水一解卦就讓盧亢啞然無話,不禁贊嘆。
「我不是仙人。既食人間煙火當然也要知人間世事,對于大唐,我只是略知一二而已。」秋水柔聲笑道,不以為自己是什麼仙人。
「雖然現在朝中是由奸人掌權,但公忠愛國、身持清廉之土也不是沒有,皇恩浩蕩,相信皇上遲早能明察醒悟,及時回頭。」心中雖已信了秋水卦言大半,但盧亢還是相信他們唐主能再振作起來,不致落到秋水所說的局面。
「你們唐人眼中的明君,不問政事只專寵後宮妃子,求丹藥、拜神只,不問蒼生問鬼神,政事權納于小人,這樣的皇恩,世伯,我勸您就別奢望了。」秋水一字一句地淡去他的希望。以她來看,那種君主合該是會因此斷送朝脈亡國的。「難道我就不能為大唐做些什麼嗎?」盧亢的心一沉,看著自己老弱枯瘦的雙掌。「人事代謝、古去今來,是屬常態,大唐該滅就是會滅,這不是您一人能力所能及的。」秋水了解他身為臣子的忠心,歉然地對他安慰。
「即使你出世也不能改變政局?」盧亢仍對秋水抱著一絲冀望。
「不能。」她又不是神,朝代皇主轉換哪是她能左右的?
「你再佔卦一次,說不定會有轉機。」盧亢央求道,盼秋水能有神通化解。
「世伯,琴有七弦,分別是配宮、商、角、征、羽、變宮及變征,多日前我撫弦之時,變宮這一弦斷了,參照卦象後得知唐國宮室將變,我再怎麼佔也是徒勞。唐國國運如此弦,該斷。」秋水款款道來,再次打消他所有的祈願。
「變宮?完了……」听完秋水的話,盧亢軟坐在椅里無神地喃喃語。
「舅父,您就這麼相信她說的話?也許這女人是信口胡謅,不想幫您才用這些話來打發您的。」左元承保怕盧亢會相信秋水的話,忙道。
「放肆!」韋莊喝道。這左元承再三地侮辱秋水,可真惹毛了靜忍了半天的他。
「我就知道這小子不是什麼好貨。」韓渥附在楚雀的耳邊悄悄地道。
「你的眼光還真準。而我老公現在的火氣很大,回家後我要幫老公消消火才行。」
楚雀不得不認同韓渥的確很會看人,她看出她老公臉上雖沒什麼表情,但骨子里早已氣壞了。
「師兄早就該吼吼那小子了。你甭急著消火,讓他去火,我想只要那小子不走,他不會火完的。」韓渥拍拍楚雀的肩道。難得他穩重的大師兄會發火,而他這個人,是很樂意在大師兄發完火後打落水狗的。
「世伯,您在朝為官自是對朝廷忠心,可是您的主上是否重用于您?您有沒有日漸受同僚排擠,或被進讒言而遭削勢?」秋水略想了想,問向氣挫失神的盧亢。
「實不相瞞。姑娘,我舅父的確是被削兵權,你有沒有方法教我們救回他的職權,重新奪勢?」左元承見她的推測奇準,語氣一轉,兩眼閃著金光看她。
「秋水?」盧亢也跟著問。
「我沒有方法。宦海浮沉不定,其成敗就在轉眼。塵世的功名利祿總有盡頭,您還是別貪戀這權勢了,我建議您不如退隱歸田,安享天年。」秋水聳聳肩無奈地道。為了他好,她才直言向他勸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