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小姐,老爺身子很虛弱,千萬別刺激他。」老僕細聲地提醒紀凌。
「我知道了,你和律師都出去,我有話想和我外公談談。」
老僕看向寒嚴,寒嚴向他點點頭。
待他們走後,寒嚴開口,「妳知道風雲目前的情形嗎?」
「大致了解,寒沐與寒沁搶破頭想接你的位置,風雲內部已然分裂,沒有向心力更不用談團結,跟盤散沙沒兩樣,外人要攻打正是時機。」紀凌的眼神滯留在寒倚柔各種形貌的照片上,冷凝的恨意沖破心牆,但她仍是隱藏著,沒讓寒嚴查覺。
寒嚴嘆囗氣,「寒沐野心太大,有野心本是件好事,可惜他只懂得往前沖,卻不知道也要固守原有的根基,交給他,不出三年風雲會因他而損失慘重,所以他不適任。而寒沁雖有實力,但他太好大喜功不會體恤下屬,日久人心必失,到時他身邊只會剩下吹捧他的小人而無實在作為的戰將,因此他也不能接。」
「我呢?」她低頭問。
「妳在風雲時日雖短,但事事務求完美,交給妳的小案子只有成功沒有失敗,作風低調卻很服人心,與妳接洽過的客戶都對妳贊不絕口,尤其妳當時還只是個學生,可見潛力無窮,再過數年必成大器,與其將位子交給他們,還不如朝妳下注。」寒嚴老雖老,但並不胡涂,紀凌是個人才,也許能力遠在這票爭寵的親戚之上,這也是他招她回來的主要原因。
「這麼看得起我?」
「我也沒別的選擇。」他很勢利地說。
她綻出一抹笑容,看著一旁隨時待命的醫生和那批精密的醫療器材,轉而問道︰「找我來就是想對我說這件事?」
「妳是我唯一的親人,有些事我想向妳說清楚並且交代好。」
「說。」
「妳知道我恨紀紹榮。」寒嚴憤恨地看著她。
「知道,你也同時恨我身上流有一半他的血。」紀凌順便說明事實,道出他多年來看待她的心態。
寒嚴深吸了一口氣,避開她的眼神。「除了妳,風雲交給任何人我都不放心,在交給妳之前,希望妳答應我兩件事。」
「你說。」她睨著寒嚴,想知道他還有什麼把戲,反正他也快死了,听听他將死之言也可和以往不可一世的對話比較一下有什麼分別。
「首先,妳要改姓寒。我寒家在妳這一代除了妳沒有其它的子嗣,妳母親死得太早,沒有為我留下男丁接棒承繼,我要妳改姓寒是希望妳延續我寒家的香煙,使它不致在妳母親那代就斷絕,妳辦得到嗎?」
「可以。」她連想也不想地就答應。
寒嚴像是松了口氣,繼續說出第二項要求。
「其二,妳必須答應我,在接下風雲之後一定要親手毀了紀紹榮,不能假手他人,他奪走我唯一的寶貝女兒還勾搭別的女人,最後逼死她,這仇我要妳報,替我和替妳母親報復那負心男人,妳能不顧父女之情達成這件事嗎?」
「可以。」
「關于風雲內部的問題,妳有能力解決它分裂的狀態嗎?」
「有。」
「妳有自信?」寒嚴為她的爽快感到一絲懷疑,她從不向人低頭也不應允任何事,今日的不同使他警戒心倍增。
紀凌笑得很虛假,這老頭子太不了解她了。
「我不做沒把握的事。」她環著胸看著這殘燭老人笑道。
「很好,我已經替妳安排了幾名可靠親信,他們會在風雲中輔佐妳,直至妳步上軌道為止。」寒嚴安心地靠躺回床,很滿意地合上眼。
「你交代完了嗎?你女兒正在下面等著和你團聚,你快去赴約吧!嘮嘮叨叨一大堆,我是你能指使的嗎?」紀凌點燃一根煙,輕蔑地說。
「妳──」寒嚴倏地瞪大眼,硬生生地吐出一句。
紀凌在他房內踱步欣賞每一禎寒倚柔的照片,順手拿起一禎踱至他的床前,將那相框當成煙灰缸使用。
「我要姓啥名誰都是我的自由,唯獨寒字這姓我是不會列入考慮的,我厭惡都來不及了又怎會听你之命而改?你憑什麼命令我?下去問問你女兒緣由吧,你以為我恨的是誰?紀紹榮嗎?枉費你白活了這把歲數,連我的心思都模不透,該好好反省了。」
她拉來木制的坐椅坐在他身旁讓他吸二手煙。
「我恨的是你,還有寒倚柔,紀紹榮當然也在名單之列,但我不會依你說的親手毀了紀紹榮,因為已經有人替我辦到,省了我不少氣力,所以你的兩個願望這輩子永不會實現,我要你帶著遺憾下地獄。」
寒嚴嘶吼道︰「妳答應過我的!」
紀凌聳聳肩笑道︰「我說謊,不行嗎?」
「妳──」
「至于你最放心不下的風雲,我會好好整頓,它將不再是你寒氏的風雲,而是我,紀凌的風雲,你可能還不清楚你那些美其名要輔佐我的親信早被我清理掉了,小小螳臂又焉能擋車?太過輕敵是你犯下最大的錯誤,我的風雲將不會有分裂的問題,你的人馬將被我全部驅逐,改以我這兩年來培育的新世代取而代之,寒氏一門將永成絕響。」她吐出一縷縷的煙霧快樂地笑著,將煙頭捻熄在寒倚柔的照片上。
「妳──咳咳──」寒嚴怒火攻心導致呼吸困難,竭力地喘著氣,臉色愈形蒼白︰「別死得太快,你還沒听到精彩部分呢!」紀凌招來醫生替他戴上氧氣罩,不讓他馬上死去。
「醫生──叫──叫律師來──」寒嚴費力地叫道。
紀凌推開椅子站至他面前冷酷的說︰「甭叫了,想改遺囑嗎?我替你改好了,你的律師和醫生半年前就被我收買了,只要你一死,就成了名副其實的死無對證,我已是你的法定繼承人,你名下所有的財產和風雲都是我的,要改,可以,下輩子別再看走眼以為我好對付,你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妳──收買我的律師?」寒嚴不敢置信地癱在床上。
「金錢萬能,你以為我沒錢嗎?未免太小看我了,這兩年來我會毫無建樹嗎?沒點本錢怎麼跟你斗?在台灣兩年我所賺的錢不比你世世代代所經營的風雲少,要接收、要收買我有什麼辦不到的?」
「為什麼──為什麼這樣──對我?」
紀凌俯身至他的面前,讓他看清她美麗得近乎邪惡的臉龐。
「因為我是你們所有人的罪。」
「罪?什麼──罪?」寒嚴打個寒顫。
「你不知道嗎?基督教有七項原罪,包括貪婪、色欲、懶惰、驕傲、嫉妒和憤怒等等,你自恃富裕目中無人,犯了驕傲一罪,紀紹榮為求名利拋妻棄女,犯了貪婪、懶惰和色欲三罪,而寒倚柔犯了嫉妒和憤怒兩罪,你們三人的罪行衍生了我這個罪人,八歲時我就已經償還你們所加諸在我身上的懲罰,現在還給你們,很公平。」她炯亮的雙瞳映出他慘白的神色和她堆積砌成的仇恨,字字句句傳送出她的怨恨。
「妳不是神,妳有什麼資格責難我?妳又憑什麼要我贖罪?」寒嚴微弱地反擊,她美得像地獄來的使者,就連看她也像往地獄踏去,與死神打了契約。
紀凌雙目凜冽的逼近他,不帶溫度地開口,「當然有,你知道你的寶貝女兒生前做了什麼嗎?」她拿開他的氧氣罩在他耳邊說道︰「她要殺自己的親生女兒,殺我。」
寒嚴片刻間忘了呼吸,不敢相信他所听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