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是想陪你吃個晚餐而已。」
「晚餐而已!?」
「只是晚餐。」
「可是,現在看起來不太像是晚餐時間吧!」
她指指牆上的鐘。
「你要將它當成是宵夜時間也行。」
兩人四目相交,像是達成了某種協議,一同漾起了笑。
杜品堯再次的將手心朝向她,「走吧!」
而裴漪也終于大方的將手交給他。
第六章
裴漪根本意想不到,像他這樣一個花名在外的情場浪子,對于政治竟然有他獨到的見解。
在她印象中,他這種人不過是靠著錢、長相、花言巧語,及某方面的功夫,在脂粉堆里打轉。
後來才知道自己的觀點實在是大錯特錯,他不僅上述的優點都具備了,更吸引她的,是他不俗的談吐和翩翩的風度。
原先她只是抱著「反正自己也要吃飯」的心態和他用餐,但到後來,用餐反倒變成是次要的,有幾度她幾乎要放下刀叉,用力地為他精闢的見解鼓掌。
听完他對于一個剛通過的法案所做的評論,她不禁由衷的贊賞,「沒想到你對于政治這麼了解。」
「是嗎?」他的眼里閃著光芒,「能得到你這個專業人士的褒獎,實在是我莫大的榮幸。」
「我怎能算是專業人士呢?不過是個小小的立委助理罷了。」
「法學碩士不算是專業人士嗎?」
「你怎麼知道我是法學碩士?」她有點吃驚。
「不知道你的背景,怎敢邀你吃飯呢?」
他有點心虛,除了她上班的地方和她的學歷之外,他什麼都記不起來,幸好她也忘了方才還叫錯她的姓這件事。
「難道你和每個女人吃飯前,都會先調查對方嗎?」
「那倒不一定,譬如說,那天我和你一起吃早餐時,我根本就不知道你是誰。」
裴漪被他逗得笑了起來,「那怎麼能算數,那只是個意外。」
「意外?你的意外還是我的意外?」
「我們的意外。」她直截了當的告訴他,也暗示著這種意外不會再發生。
「對你來說或許是意外,對我來說那可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
「喂喂喂,你的比喻失當。」
「喔!真對不起,我罰酒。」他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口紅酒。
裴漪白了他一眼,「你少喝一點,別像那天又喝的爛醉,我可扛不動你。」
「喝醉有什麼不好,說不定還會有‘意外’再發生呢!」他目光灼灼地瞧著她,眼神里有著無言的挑逗。
她被他瞧得有點不自在,雖沒喝酒臉也紅了。
杜品堯能讓無數女人臣服,不只是因為他的錢和外貌,他最擅用的就是他機智的言談,還有那雙勾魂攝魄的黑眸,只要逮到機會,他就會發動一連串的攻擊,大多數的女人總在他使出這招時就敗下陣來,這也是他被朋友拱為「大亨」的原因。
但裴漪卻不屬于大多數的女人。
她的動情不到片刻就被理智冷卻下來,雖然她不否認他是有那麼一點吸引她,雖然她也不否認他們曾有過不尋常的關系,可是那些和「愛情」這兩個字的距離,比世界大同還要遙遠。
包何況,這年頭搞「一夜」早就不是新聞,「一夜」會變成「一世情」才算是新聞。
她必須要讓他清楚的知道這點。
「杜先生,我已經說的很明白,那天只是‘意外’,這樣的意外我想再發生的機率比中樂透還低。」她驟然板起臉孔,用著有點訓斥的口氣警告他。
杜品堯頓時愕然,他不明白才剛臉泛桃花的她,居然在轉瞬間就變成寒冰臉。
但他的愕然維持不到半秒鐘,很快的又恢復了鎮定。
這小小的挫折如果能讓他打退堂鼓,他就不是杜品堯了。
「比中樂透還低,你是指幾獎?」
「頭獎!」她再給他肯定一點的答案。
他不以為意,瀟灑地笑了笑,「你有沒有想過,中頭獎的機率那麼低,為什麼還是那麼多人會排隊去買?」
裴漪想也沒想就回答;「因為每個人都還抱著自己會中的希望啊!」
「那就對了!」杜品堯拍了一下手掌,引來一堆人的注目,他才不管旁人的眼光,繼續說下去,「即使機率低于億萬分之一,總是有中的可能,我願意為這樣的可能去下賭注。」
裴漪皺著眉頭,這個人還真會死纏爛打,她已經這麼明白的表示了兩人之間的不可能,他還是這麼執迷不悟。
不過她挺欣賞他靈敏的反應,這種人倒是個當立委的好材料,去經商實在是有點暴殄天物了。
「隨你便吧!」她聳聳肩,過了一會兒,又忍不住好奇地問︰「你對每個女人都是這樣嗎?」
「那可不一定!」他挺直了身子,「有些女人是四獎,我下注就少一些,有些是二獎,我下的就多一些。」
她對他的比喻感到很有趣,「那我呢?銘謝惠顧?」
「不!你是第一特獎。」他表情嚴肅地回答。
裴漪先是怔了片刻,隨即噗哧一聲笑了出來。
「哇!沒想到我身價那麼高呢!」
見到她笑,杜品堯終于松了一口氣,也跟著她鬧,「是啊!你現在才知道你比頭號通緝犯還值錢嗎?」
「呸呸呸!才正經不到三分鐘又開始胡說八道了,你才比頭號通緝犯還值錢呢!」她嬌斥了幾句。
沒想到她含羞帶嗔的表情如此地誘人,他的心猛然地跳了幾下。
他舉起酒杯,輕輕踫了她的杯子,「好吧!你值錢我也值錢,我們是賞金最高的鴛鴦大盜!」
裴漪拍手大笑,剛才的尷尬霎時都煙消雲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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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聊得很盡興,杜品堯的妙語如珠給了裴漪如沐春風的感受,她不得不對這個人重新評估。
她本身就是個多話的人,杜品堯的話卻不會少于她的;她對自己的伶牙俐齒也頗為自康,沒想到杜品堯還勝了她一籌。
最厭惡的就是和那種舉一不能反三的人交談,杜品堯不只會舉一反三,甚至還能聞一知十,和這種人相處,她只覺得快活又舒暢。
所以兩個人聊到忘了時間,吃完宵夜,竟然已經是凌晨十二點多了。
步出餐廳,裴漪還在回味著杜品堯剛剛說的一個笑話,臉上有著燦爛的笑。
走在人煙稀少的馬路上,街燈將兩個人的影子拉得長長的,夏夜晚風徐徐吹來,真叫人心曠神怡。
他們沿著人行道漫步,兩人都默默無語,裴漪靜靜地享受著這種靜譴的氣氛,有些原本難以捉模的感覺慢慢地在心底沉澱。
若把他的花心從他的胸膛里剜出來,杜品堯應可說是每個女人夢想中的男人,溫柔、幽默、體貼、睿智……不論家世、口才、外表、學歷,無一不是上上之選。
只可惜他對于女人的態度,像是朵永遠都揮之不去的烏雲,總在她對他開始感到有那麼一點點動心時,這朵烏雲就會冒出來遮住她心中微露的曙光。
裴漪不禁輕嘆了一聲。
「有心事!」心細如發的他听見了她的嘆息。
裴漪抿著唇,搖搖頭,「沒什麼,有點累而已。」
杜品堯當然知道這不是真話,也不願去迫問,只是陪著她無言地走著。
這樣的情況是非常難得的,對于女人,他只肯把時間花在床上,更何況是一個曾和他有過肌膚之親的女人,他的做法通常是直接把她拉回飯店剝光了衣服開戰。
不過今天的他不僅沒有這樣的念頭,甚至連她的手都不敢踫一下。
他質疑自己平時在女人面前的瀟灑自若,竟無法在裴漪面前完整地層現,對眼前這個有時嬌嗔、有時天真的女人,他有連他自己都不明白的復雜心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