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直退了四、五平地才停下來,慎思在樹上東張西望,確定四處無人後,便與端端躍下樹來。
「呼……」端端先舒了長長的一口氣,又做了好幾次的呼吸吐納,才將體內的濁氣一掃而淨,「差點憋死我了,真是可怕的一幕。」
慎思看著臉色煞白的端端,料想自己也不會好看到哪兒去,不過,終究是來到野人的部落,這點驚嚇還真不算什麼。
「端端,真讓我們找到了。」他的語氣帶著興奮的顫抖,離家已接近兩個月,現在總算是找到目的地了。
看到慎思臉上露出難得的笑容,端端也為他高興,「是啊!如此一來,你嫂嫂的病就有救了。」
「嗯!現在只要讓我們找到有著血罌粟的那個湖就行了。」他拉起端端的手,在自己的唇上觸了一下,「端端,謝謝你。」
端端臉上倏地由白轉紅,輕輕抽回如蔥的縴手,俯首低語道︰「謝我什麼?我又沒幫上你的忙。」
「誰說沒有?」他忽然換上一副正經的表情,「要不是有你,這一路上誰陪我談天說地?悶也悶死我了!」
端端聞言,氣呼呼地嗔道︰「好呀!原來我只是陪你談天說地,哼!從現在開始,我不理你了。」
「行,你不肯跟我說話,我就叫剛才那一大堆骷髏頭來陪你說話。」他嘴角噙著一抹促挾的笑容,蠻不在乎地說道。
端端聞言,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辜慎思,你這個忘恩負義的小人!虧我對你那麼好,你竟敢這樣嚇我!」她一手叉腰,一手指著慎思,恨不得一口就將眼前這個可惡的家伙吞進去。
看她一臉氣急敗壞的模樣,像極了一朵怒放的玫瑰,原想繼續逗著她玩,驟然听見有人正迅速地接近,不及解釋,一個箭步沖到端端身旁,將她攔腰抱起,一個縱身,無聲地躍上樹顛。
「你……」
「噓……噤聲,有人來了。」他輕輕把右手按在她的嘴上。
端端正自狐疑,她可沒听到任何動靜,一時以為又是慎思的惡作劇,使勁地想掙開他的懷抱,雙手卻被他緊緊地箍住了。
她嘴一張,猛力往他手上咬去,慎思正全神貫注地留意奔來的敵人,冷不防被她一口咬在手上,頓時皮開肉綻、鮮血淋灕。
慎思僅是眉頭一皺,咬著牙關,一聲不吭地忍了下來,擺頭示意端端別再胡鬧。
端端見他滿手是血,一時也著了慌,原只是想嚇他一下,沒想到慎思竟是毫無防備地被她咬中,她急得想提起手來為他包紮,無奈慎思仍是將地擁著,讓她半分也動彈不得,正想發喊,耳中卻听得不遠處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方知慎思所言非虛,忙將到了嘴邊的話又吞進去。
只聞那陣聲音愈來愈近,慎思將身子更加貼近樹干,並將自己擋在端端之前,以免敵人突然爆起的攻擊而傷了她。
不到片刻,來人已走到他們藏身的樹下,慎思定晴一瞧,不禁嚇了一跳,只見來人中有個漢人裝束的年輕人,那人身著長袍,手執摺扇,分明就是羅亦飛,身旁還站著四五個野人,其中一人皓首長須,儼然是野人中的長老,正與羅亦飛用著十分純熟的漢語交談著。
「你說有兩個人要來盜取我們的血罌粟,此話當真?」那老者用著懷疑的語氣質問著羅亦飛。
「晚輩豈敢有半點虛言。」羅亦飛一臉恭謹,面對老者拱手回答,「這的確是我親耳所听、親眼所見,因此才兼程趕來向烏木長老您報個警訊。」
烏木長老雙眸一翻,精光一閃即逝,斜睨著羅亦飛道︰「你們漢人的話十句有九句是假的,要我如何相信?」
「長老十幾年前曾救過家父,此大恩大德家父一直銘記於心,也曾多次交代晚輩要找機會報答長老,晚輩無時不敢或忘,怎敢對長老有任何欺騙,況且這對晚輩來說並沒有半點好處,還請長老明察。」羅亦飛一臉諂笑地說道。
那烏木長老沉默著思量了片刻,忽然轉頭對身後的其他人交代了幾句話,只見那些人一同點頭,接著便齊向長老行禮,分向四面八方而去。
「好吧!我就相信你一次。」烏木長老點點頭,語氣卻絲毫沒有緩和,「不過,若是讓我查出你另有圖謀,可不要怨我心狠手辣,顧不得故人之情。」
羅亦飛向烏木長老一個抱拳,笑著說道︰「長老所言極是,晚輩若有欺瞞之意,甘願領受長老責罰,那是晚輩咎山自取,家父也不會有任何怨怪的。」
烏木卻不理會他這一套.直接問道︰「我們布魯族人恩怨分明,你幫我這個忙,我很感謝,說吧!你想要什麼?」
「晚輩怎敢向長老討賞。」羅亦飛神態十分敬畏,「只不過那兩個人中有一個晚輩新婚不久的妻子,肚子里也已經懷了晚輩的骨肉,卻在前幾天不幸被另一個歹人擄來,還望長老到時能成全晚輩。」
長老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似乎對這個要求感到滿意,「這個簡單,我已經交代手下要捉活的,保證傷不了令夫人。」
羅亦飛連忙躬身道謝,口中諛言不斷,像只狗似地搖著尾巴期待著主人的賞賜。
這些話全都听在慎思與端端耳中,原來這家伙早就知道血罌粟的下落,對他們又不敢明言,現在才跑到這兒來邀功,還把他們倆給賣了。
慎思雖然也鄙視羅亦飛的行徑,但他只注意身旁的一切動靜,對羅亦飛所說的話並沒放在心上,而端端卻是氣得渾身發顫,什麼「新婚不久的妻子」,什麼「懷了他的骨肉」,根本就是一派胡言,她恨不得立刻跳下去,一劍殺了這信口雌黃的小人。
直到樹下的兩人走遠,端端還是憤恨難消,回想過去竟還與這種人「青梅竹馬」,不由得一陣氣苦,眼淚撲簌簌地流了下來。
慎思一時沒留意端端的舉動,只是放眼四周,偵查著任何可能是危險的訊號,陡然听見懷中傳來細微的啜泣聲,他低下頭來,疑惑地望著不斷掉淚的端端。
「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他柔聲地關懷著。
「慎哥哥……他……他太可惡了……」她斷斷續續地抽泣著,珠淚成串地滾落,「他完全就是胡說八道!」
慎思輕拍著她的背,溫言地說道︰「我知道,我知道,這種小人你何必跟他一般見識呢?」
「可是……可是他誣蔑我啊!他說的根本不是實話。」
「沒關系,這些我都知道。」慎思微一抿嘴,淺淺一笑,「你說,我會相信那種人的話嗎?」
他誠懇的神色穩定了端端煩躁不安的心情,端端吸吸鼻子,停止了哭泣,回以一個感謝的笑容,不經意地瞥見慎思受傷的手,心中一跳,險些忘了他手上還有著因為自己的驕蠻所留下的成績。
「慎哥哥,你的手……還疼嗎?」她從懷里掏出白絹及金創藥,小心地幫他包紮,「我真是笨,連敵人到了眼前都不知道,還把你的手咬成這樣……」
「這有什麼?以前在家天天和人打架,每天身上沒有八道十道口子還真睡不著覺呢!不信你再多咬幾口,看我晚上是不是能睡的舒服些。」他咧嘴一笑,表示這點傷只是小意思罷了?
端端也被他逗得一笑,捉起他的手作勢要咬,看他一副「不妨用力咬之」的神情,卻只是將他的手在自己唇上輕輕地點了一下。
雖然兩人都知道經過羅亦飛這-通風報信,要取得血罌粟的危險又高了許多,可是這也未嘗不是個好消息,至少讓他們了解目的地確實在此,而且說不定那些四處巡邏的野人還能將他們領到有著血罌粟的湖泊,這樣一來,又少了一番尋尋覓覓的工夫,更何況兩人藝高人膽大,對於這樣的險境一點兒都不放在心上,反而將它當成是堅定兩人感情的-種磨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