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他,也支支吾吾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罷成親時,他挖心掏肺什麼都對她說,沒想到,當愈久的夫妻,他心眼也愈來愈多,開始學會對她隱瞞了。
對于他不再什麼都與她分享,不得不說,她心里有一些些小失落,不過諒他也做不出什麼壞事,她也就沒去追問到底,讓他保有一些屬于自己的小隱私。
他們回來後,沒兩天听說想衣也回夫家去了,她想,想衣終究是把她的話听進去了。
妹妹們的事情,算是解決了,她已經盡了力,至于結果如何,婚姻終究得靠各人去經營,就看想衣如何面對、解決了。
日子回復平靜,冬天也即將過去,有時比較空閑,她也會陪箸丈夫將食材送去天香館,然後夫妻倆牽著手逛逛,看看家里頭缺些什麼,順道添足了。
「再給你做件春衫可好?」她挑著布料,偏頭凝思,在布疋與他之間來回打量,評估哪個適合他。
「不用,我衣服好多了,給尋兒做好了,你也做一件。」
「這個、這個!」懷里的女兒興奮地爭取選擇權。
「好。」對女兒寵上天、簡直是有求必應的祝春風,沒例外地指了女兒選上的那款藕色布疋要店家包起來。
「還要吃蓮蓉包子!」
「好。」他嗽了女兒一口,好大方地說︰「我的桂圓紅豆糕也分你一口。」
陸想雲斜睨那對商量得好快樂的父女,涼涼潑上一盆冷水。「銀子似乎在我身上呢。」
「娘……」
「想雲……」
兩雙狗兒似的討好眼神望過來,默默兩手合十,擺出懇求姿態。
簡直一個樣!說是對大小孩與小小孩還真沒冤了他們。
她笑出聲,挑完她要的布疋,才說︰「不是要買蓮蓉包子和桂圓紅豆糕?」
這回挑的布疋數量有些多,她付了前訂,留下住家地址,讓店家明日送來。
前頭父女倆歡欣鼓舞,她隨後步出店門,忽聞一聲淺淺地、微顫的溫柔呼喚。
「雲兒——」
她步伐頓住,渾身僵凝,動彈不得。
三年了。
足足三年沒再見面,她沒有想到,自己還是能瞬間便認出那道喊她時,格外低柔醇醉的獨特音律。
明明——已經特地避開譚家名下的布莊繡坊,怎麼還是教她給遇上了?
莫非是命定的,逃也逃不掉?
她要丈夫先到前頭等著,認命地轉過身,面對這睽違了三年的舊愛。
譚青華一個跨步上前,目光仍未從那步向不遠處的身影收回。「你真嫁了?」
「這你三年前就知道。」何必再多此一問。
「是,我知道。」只是沒想到她會嫁得如此干脆、如此決絕,真無一絲遲疑,一絲……留戀嗎?
這些年,沒去探問她的情況,不過是自欺,不想面對她屬于另一人的事實,幻想著,她只是氣氣他,仍在痴心等著他……
多可笑,多可悲的自我安慰。
「孩子都這麼大了……還真是一刻也沒多等啊……」他悲涼輕諷。
可悲的是,他至今仍想著她、仍抱著一絲希望……她會回來。
陸想雲莫名一怒。「你說話憑良心,我沒等嗎?」她等了三年,拒了多少求親對象,父親那頭推托著,拖得女人最美好的花樣年華都蹉跎了,二十歲,要成老姑娘了。
她沒等?他好意思一臉怨懟、反過頭來指控她沒等,仿佛一刻也待不得,就急著跳上花轎嫁人似的!
「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譚青華連忙安撫她。「是我失言了,我只是、只是……因為對你——」
「青華!」她適時阻斷,沒讓他往下說。「我已嫁為人婦,多說無益。」
他點頭,扯出一抹不明意味的澀笑。「你說得是,我只問最後一句——你恨我嗎?雲兒,你恨我當初娶不了你嗎?」
她搖頭,回得平靜。「不曾。」
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嫁了阿風,就是讓心情歸于平靜,從頭開始,若無法讓自己平靜,心里頭仍釋懷不了那些個愛怨糾結,她便不會允親。
如此對阿風不公平,他們的婚姻,更無法經營全新的將來。
「那就好、那就好……」他點頭,懂了她未竟之語。
如今,是無怨,也無恨了。
平平淡淡,一如陌路人,他默默側身讓步,讓她回到丈夫孩子身邊,看著她遠離。
她已放掉,放不開的是他,是那一腔糾結深沉、一世難忘的情……
第10章(1)
尋兒沒吃到包子,一臉不開心,小臉皺得像顆小包子。
祝春風也沒吃到糕,不知是否因為這樣,臉色也很糟糕。
但是他們都很識相,很懂得看老大的臉色,她默不作聲,他們也不敢造反。
一家三口默默進了家門,她才如夢初醒地「啊」上一聲。「我忘記買包子和糕點了!」
回頭,看到兩張好哀怨的表情瞅著她。
你現在才想到……
尋兒倒還好處理,做個小甜點就能打發掉她了,小包子臉立刻笑如春花開,大的那個可就沒那麼好擺平,很計較沒吃到那塊糕。
想雲每次進城里,都會記得給他買糕,一見到那個男人,就忘記他了。
忘記他,也忘記他的糕。
那個當妻子的沒弄懂他在走哪門子的悲情路線,一下午悶悶地蹲在院子角落數花瓣。
本以為他是在不開心她和過去的情人說話,可看起來又不像,她懷疑他根本連她和譚青華是什麼關系都沒弄清楚過,也壓根兒連問都沒想要問她。
包何況——他哪可能會有這般復雜的心思,曉得要喝醋?
餅去問他,他不無指控地瞄她一眼,只會回她。「我的糕……」
「……」是有沒有那麼愛吃糕!
而她,居然還在他控訴的眼神下感到一絲心虛,覺得自己當真罪該萬死,怎麼可以忘了他的糕!
「好啦,下次補給你啦!」
來不及了,忘記就是忘記,下次補也已經不一樣了,哼,他低頭,繼續數花瓣,原諒她、不原諒、原諒她、不原諒……
「……」
她承認,即便當了三年夫妻,他的怪脾氣以及腦袋里奇異的念頭,她有些時候還是不大模得透。
不過這人最大的優點,就是不管多不開心,自己悶一晚,隔天睡一覺醒來,腦袋就跟新的一樣,什麼事都沒了。
見他已釋懷,又開開心心抱著尋兒滿村子玩,她也放下心來。
昨日挑選的布料在過午後送來,她清點無誤後,付清了尾款,擬思著該先從哪兒下手。
是要先給阿風裁件春裝呢?還是給尋兒縫只小背袋?這塊翠竹綠的色澤倒是不錯,適合縫個寶貝袋,裝阿風買給她那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兒……
「雲兒——」
意外的訪客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回眸,愕見院前佇立的那人。
「你怎麼——」話才一出口,便有了答案——他跟蹤布莊的伙計而來。
當初與他往來時,也是帶著幾分賭氣意味,不肯告知居處,只說了。「哪日你要提親了,再問也不遲。」
而她,一直沒有等到那一日。
他若真有心要打探,也不是探不著,只是——
他們皆知,那沒有意義。
三年前,都不曾探問了,怎會——
「你這又是何必?」她以為,昨日已與他說得夠清楚了。
「因為有些事情,我想弄清楚。」一路走來,花了大半天時日,打探清楚所有他想知道的。
「我不知你——你嫁的竟是這樣的人。」他困難地頓了頓。「為了與我賭這一口氣,付的代價會不會太大?」
什麼叫「這樣的人」?阿風是怎地?
她蹙眉,不喜歡他提及丈夫時的語氣。
「他很好,是不可多得的好夫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