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驚嚇地轉身瞪他,懷疑自己听錯了。
「你是錢太多喔?」有沒有這種人?為了要讓別人幫忙花他的錢,連結婚這種話都出口了。
「我不在乎錢,你的健康最重要。」
「你、你、你——」又是那種不經意的暖心蜜語,她對這個完全沒有抵抗力啊!
她心髒無力地倒頭申吟。「犯規啦,你耍賤招——」
他揚唇,欺上前吻了吻她。「好不好?」
「再看看。」又是這種模稜兩可的回應。
楊伯韓也不逼她,笑笑地放她去睡。
每晚送她回家後,他多半會在這里待上一會兒,有時看著她睡著後才回對面自己的住處。
「怎麼?睡不著?」他支肘側躺在另一邊的床位,看她翻來覆去了半小時,沒個安分。
「都你啦!講那些奇奇怪怪的話,害我滿腦子靜不下來。」她扯下被子,一整個亂遷怒。
明明是她自己長年有睡眠障礙的問題,牽拖到他這里來做什麼?
「好好好,那你想怎麼樣呢?」
她朝他張開雙臂,楊伯韓很難假裝看不懂,識相地抱起她。某人非常有當無尾熊的天分,立刻拿他當尤加利樹,四肢並用地攀纏上去。
他下了床,大掌穩穩托住俏臀,在屋內來回走動,一面拿她當小女圭女圭似地輕輕拍撫。
她說,小時候爸爸都會這麼做。
每當她白天又看到一些亂七八糟的事物,驚嚇得夜里也不敢睡熟,久而久之,便造成她長年的入睡困難。
原本,還有父親的懷抱,能讓她安心地閉上眼。父親走了以後,她沒有一夜睡得好。
如果沒發生那些事,現在的她會更幸福吧?
至少,不會平白失去十五年父親的護衛。
是誰欠了她?命運?司法?還是聞風起舞的社會大眾?
沒有人能還她這十五年的公道、十五年的幸福,那麼,就由他來,由他——補償她所失去的,還她一個快樂無憂的人生。
「還是睡不著……」趴在他肩頸的嗓音,悶悶逸出。
輕緩的聲息在耳畔吐納,撩動敏感的神經,拂熱了頸際肌膚。楊伯韓命令自己匡正思想,心無邪念。
「我陪你聊天,聊到你睡著。」
兩人再度窩回床上,側著身,眼對眼,鼻對鼻。
「喂,你為什麼想娶我?」
原來真是這件事擾得她睡不著?
「想照顧你、跟你過一輩子,就娶了。何必想太多?」
听起來好簡單。「可是我們交往才三個月,我甚至不知道你的家世、還有哪些親人。」
「我自幼喪母,父親沒再續弦,五年前過世了。到父親那一代是顯字輩,名字依伯仲叔季幼排下來,我們這一代,就從韓趙齊魏楚燕秦接下去,我是長子嫡孫。你那天看到的是我三叔的獨子楊叔魏。」
她不安分的身子在床上東鑽鑽西滾滾,一不小心就滾到他大腿上去了。
「我歷史不太好,請問——這是傳說中的戰國七雄嗎?」好傻眼的創意。
「是。」更早之前,是從夏商周開始的。
「也、也就是以後,來個三國鼎立、五胡亂華都有可能對不對?」
對。「你要是不喜歡,我們就不管族譜了,小孩名字給你取。」
「……」這位大哥,我還沒說要嫁你吧?會不會講得太順口了點?
「在取小孩的名字以前,應該還有個很重要的程序吧?」她食指指月復沿著男人的大腿內側,有意無意地畫圈圈。
楊伯韓看著天花板,用力閉了下眼。
「找個時間,我帶你回去見我的親人。」
「你確定是這個程序?」當她瞎了嗎?帳篷都快搭成摩天大樓,只差沒頂到她臉上,還在那里硬ㄍㄧㄥ。
「樂樂。」楊伯韓像是從齒縫中擠出的聲音,萬般無奈。「你如果還沒準備好,別拿這個跟我鬧,這把火點下去,我不保證熄得掉。」
「做點運動幫助睡眠也不錯……」她模糊的咕噥聲含在嘴里。天人交戰了半天,還是大膽伸手去測那座摩天樓的高度了。
他整個腦內大爆炸,將僅余的理智炸了個尸骨無存。
喔,不,還有一點殘骸。
「那天去逛的百貨公司,是我們楊家的家族事業之一,最初是做物流產業起家,現在觸角與規模擴展到哪里我就不太清楚了,應該還不錯。我這邊是有從父親的遺囑分到一些持股,至于多少,我沒去過問。」堅持把最後的家族背景說明完成,他坐起身正準備撲倒佳人,就見她眼楮睜得大大的,活似吞了顆雞蛋。
原、原來她在路邊閉著眼楮亂挑,也給她瞎蒙個正著、釣到瓖鑽的金龜婿?!
他看起來一點都不像有錢人啊,好稱職在扮演布景路人甲,低調到一個不行。
「那還等什麼,快!」她迅速翻身,呈大字形在床上躺平。
「這是干麼?」他好笑地瞥她。
「你們有錢人,不是出手都很大方嗎?睡一晚空白支票隨你填之類的。」
他很確定,她真的連續劇看多了。
「家族事業我不過問,了不起每年領些股利分紅,開股東會時去湊個人頭吃吃點心、蓋蓋章。堂弟們比較有商業頭腦,要出手如此闊綽,可能得是他們才辦得到,我這個靠拳腳吃飯的窮警察,只適合在槍林彈雨中賺血汗錢。」
「喔。」她曲起雙腿,抱膝默默坐起。他的工作听起來……好危險。
這麼快就把腿合起來了?
「董小樂,你會不會太現實了?」
董允樂白他一眼。已經沒心思跟他喇賽。
楊伯韓傾上前,摟住她吻了吻。「我開玩笑的。」
沒笑點。
男人自得其樂地吻吻吻,一路啃到她脖子上去。
基本上,她對這個男朋友滿意度挺高的,唯一嫌棄的,是他很愛在她身上種草莓,害她老是被同事笑。
嘖,他現在是在吃「肯德雞」嗎?啃得那麼干淨,一丁點肉末都不放過……
本想調侃兩句,話一出口卻成了軟軟申吟。
「你的工作……真的很危險嗎?」
他動作一頓。
「算了,你當我沒問。」她拉回他主動索吻。
「樂樂。」他偏開頭,沒錯過她神情中隱藏的不安全感。
最愛的那個人自生命中驟然離去的傷痛,幼時已然嘗過,她怕極了失去,又得孤零零一個人過日子。可終究沒有任性開口,要求他為她改變。
「我會盡可能比你多活一天。」他豈會容許自己再讓她擔驚受怕?任何會使她受苦的可能,他都會一一排除,了不起去窩自家公司的保全部門,有什麼難的?
「相信我,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
「嗯。」這樣就夠了。董允樂展臂舒眉,安心將自己交給他。
她相信,他會信守承諾,陪她到永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