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是吧?鳳遙氣悶地轉身想走,邁開的步伐卻莫名地被哭聲給綁死。
她這種哭法,綺情街所有的屋子都要給她哭垮了。
他移動僵硬的步伐,繞了回來。「孫旖旎!」
「嗚……」她不理他,一心一意地哭。
沒轍,他蹲,抬起袖子胡亂替她拭淚。
不知是哭得太厲害,嗆著了還是怎樣,一口氣吸不上來,又喘又咳。
「喂!」別鬧了,這很老梗,他不會中招的。
她兩手死死地抓住他衣角不放,他想了想,伸掌去拍她的背。
「不準再哭了……」
「你用……嗝……什麼身分命令我?」
還哭到打隔!都幾千歲的人了!
舒舒服服趴在他身上,她眼皮一松,便任其垂落,像個剛胡天胡地玩鬧過的小嬰兒,精力耗盡就想睡了,任性得完全不理會大人被她搞得多人仰馬翻。
她在耍賴。
撐了千年不曾任性過一回,就這一次,找到那個最寵她的人了,讓她賴皮一下下也不為過吧?
睡著了?!
鳳遙簡直不可思議。
「休想我會這樣就放過你!」瞪著倚在他懷中過分甜美的睡容,他滿腔的氣悶完全無處可發。
睡夢中的她,不知是否感受到了他的惱人低咒,唇畔淺淺地、淺淺地彎起一抹憨甜笑意。
「混帳丫頭!」他悶悶低咒,抱起她回床鋪的力道卻是不受控制的輕柔,絲毫不舍得驚擾她好眠——
第10章(1)
綺情街本月新娛樂——記錄孫氏俏房東吃癟史。
大家剛開始只是端端椅子,嗑個瓜子看戲,看她追在鳳遙後頭笨拙地求和、道歉,花招百出,越挫越勇,讓一群人在後頭笑得很飽。
接著看出興趣來,開始記錄她一天要吃鳳遙多少閉門羹。
最後,甚至不像話地開賭盤下注起來,由寇君謙召集兼做莊,樊君雅記錄賭資,其余下好離手……
「這、這樣是聚賭吧?」良心比較大顆的臨江一直在道德勸說,怎麼可以拿旎旎被拒絕的血淚辛酸史來當賭注!
「那你到底要不要下注了?想想你心愛的寧夜、你的電影票、你的約會錢……」相當懂得誘人犯罪的雙胞胎姐妹花涼涼說了句。
「那我賭二十分鐘。」最後一顆道德良心正式淪陷。
嗚!旎旎對不起!我要養家活口,星期六還要和寧夜去拍大頭貼……
丙然,某人還是沒能撐過半小時,在邁入第二十分鐘大關之際,被趕出54號大門。
「鳳遙,我快流鼻血了啦!」
他奇怪地投去一眼。門又還沒甩到她臉上,現在唉未免太早。
「鱉很補,不要太常喂好不好?真的會流鼻血。」
不錯嘛,心情很好,還能自我調侃。
鳳遙扔給她「你無不無聊」的一眼,逕自關門進屋,完全不想理她。
本次賭盤大贏家臨江捧著大把賭金,內心罪惡感好重。
「旎旎,我賭金分你。」想到旎旎平日那麼疼他,敵不過良知譴責,他還是乖乖去自首了。
孫旖旎瞄了眼全數孝敬上來的賭資。她哪會不知道那群小表頭在她的地盤上玩啥把戲,這些錢在她眼里,連塞牙縫都不夠。
「免了,你要真的有心就幫我多想幾個道歉求和的方法。」
「還要?!」都已經坦白跟她說賭盤的事了,他實在很佩服旎旎的毅力。
「當然。」她現在滿心只想著怎麼讓鳳遙消氣原諒她,管多少人在後面看她笑話,她才不在乎。
于是,臨江只好絞盡腦汁,幫她想求愛花招。以前對寧夜都不曾這麼費腦力去追求說……
***
最近的天氣相當詭異。
前一刻還艷陽高照,她按下他家門鈴後的下一秒就下起傾盆大雨。
然後有人就會乘機說︰「雨下好大喔,你不會忍心趕我去淋雨吧?」
當然不會,所以他塞了傘才趕。
下雨天,不見得定是留客天。尤其她家只在巷尾而已,步行不超過三分鐘,需要留什麼客?
「雨師,多謝友情贊助,可以停了,沒用。」
他听見門外的人如是說,然後只下在綺情街的雨立刻收得干干淨淨。
連呼風喚雨的招數都使出來了,她還有什麼沒想到的?
在邁入第一個月之後的某天,鳳遙預備回育幼院一趟,才出了門,沿路便不斷有人問他︰「和女朋友吵架了?」
不然就是說︰「原諒她啦,人家都道歉了。」
「我沒有女朋友。」他一概面無表情地回覆這句。
「哪里沒有?」路旁小販指了指他後頭,始終隔著十步之遙小心翼翼跟著,一臉期盼望住他的女子。
真的就是十步,不多不少。
少一步怕惹怒他,多一步又無法忍受離他太遙遠。
他買了早餐和報紙,坐在公車等候處的長椅上,攤開報紙,夾在其間的廣告傳單掉了下來,他彎腰拾起,不經意掃過上頭的內容。
主人,你還是很生氣很生氣嗎?
請息怒,你想怎麼樣懲罰我都可以喔。
圖片是一張大眼兒水汪汪、一臉討好姿態、並且露出美麗長腿的Q版性感小女僕,五官神韻活月兌月兌是孫旖旎的翻版。
鳳遙迅速揉掉傳單,往垃圾桶丟。
她究竟在干麼?這麼暖昧又遐想無限的文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這是什麼廣告。
他完全不敢想這樣的傳單她還印了多少份。
雖然只一眼,那手捧皮鞭奉上的挑逗姿態已然印入腦海。
明知這想表達的意思叫做「負荊請罪」,他還是不由自主地略略紅了耳根。
依他對她的了解,要說她畫這張圖完全沒有任何隱藏涵義,他絕對不信,她那顆腦袋離正氣凜然還有很長一段距離。
在她身後,老是在吆喝聚賭的幾個人顯然也正在看那張傳單,夸張地笑到人仰馬翻。
這一回,大概又要賭他會怎麼回絕她了吧?
鳳遙看在眼里,莫名感到一陣胸悶。
她一心一意向他求和,完全不在乎鬧多少笑話給別人看,可她不是小丑,不需要提供娛樂給人觀賞!
他繃著臉,冷冷喊了聲。「過來。」
「咦?」在叫她嗎?
听聞主子召喚,骨氣放兩邊,開開心心飛奔而去。
那份剛買好的早餐被塞到她手中,熱燙的溫度透過紙袋熨貼掌心,也暖了她的心。
「那你呢?」
「吃過了。」
所以這是專程買給她的嗎?
雖然他表情還是冷冷的,說話沒什麼感情,可是心里一直是惦記著她的!
孫旖旎漾開甜甜的笑,拆了紙袋就地嗑了起來,不管入口的是什麼,主子的心意嘗起來就是美味珍饈。
他等的那班公車來了,他沒移動步伐,從容地攤開報紙翻到社會版。身旁的人右手拿筷子,左手捧著培根蛋餅,偶爾再垂憐一下手邊的豆漿,整個人有夠忙。
約莫過了十分鐘,她吃飽了,他也收起報紙,尖峰時段的下一班車也差不多該來了。
他還是沒多搭理她,但已足夠讓後頭那群愛賭的人全體陣亡。
「被怨恨了……」莊家寇君謙收起賭盤,他再遲鈍也知道鳳遙在不爽。
對啦,他們是愛看熱鬧,但還沒惡質到拿別人的失敗當笑點的境界,鳳遙那冷冷的眼神讓他好害怕呀。
那個不知道是人是鬼的孫氏房東都那麼厲害了,那她的主子……寇君謙打了個冷顫。
嗚,真犧牲,這年頭當另類小紅娘還要被白眼——
傍晚,鳳遙到門口的信箱取信件和晚報,下意識又望了望。
沒有,她還是沒來。
盯著手上一點都不急著看的晚報和幾張無用的廢傳單,他忍不住又想起前幾日那張別出心裁的公開道歉函。
這段時間,她的努力他都看在眼里,無論他如何冷眼以對,她從來不會在他眼前消失超過二十四小時,常常前半日才剛趕她走,後半日又來送點心、宵夜之類的討好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