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他應該才十七歲左右吧,是個很俊秀的少年,他的外貌有這樣的條件,會出現在那種地方並不奇怪。那時,你爸爸很傷我的心……你知道的,我那時恨死男人了,只想報復。」
對,所以媽也玩男人,玩得比爸爸更狠,這她早知道了,也懂得媽媽如此恨的原因。
原本,那是個平凡的小家庭,她也不是什麼出身豪門的千金小姐,一家人安穩度日,生活過得平平靜靜,那是在她九歲以前的事。
後來,國家征收土地,規劃中有岳家祖產,他們家一夕致富,然後,就什麼都不一樣了,可以共患難的夫妻,不見得能夠共富貴。
後來,父親玩出問題,被偷情對象的丈夫砍死在那個女人床上,此後,母親言行更為極端,以她當時偏激扭曲的心態,不難想像她會對如琛做出什麼事……
「他胸前……那個疤……」她听見自己顫抖的聲音。
「是我留下的,用香菸。」
如果眼前的人不是她母親,她幾乎要一巴掌揮過去。
她花錢,需要對方驅逐寂寞也就算了,不能好好對待人家嗎?
她知道母親心里有怨、有恨,可那不是範如琛欠的,他何其無辜,為什麼要承受這種羞辱?
這樣傷害一個十七歲的少年,母親讓她覺得好變態!
淚水一道又一道,止不住地急涌。
「後來听說,他再怎麼喝酒到吐、喝到進醫院,都不肯跟客人過夜。我想,是因為我的關系吧……我承認事後也很後悔,對他也不是沒有愧疚,可是他不是完全沒有責任,是他願意為了錢出賣自己在先,這樣的男人,你還能跟他在一起嗎?」
為什麼不?如果可以選擇,誰又願意出賣自己、出賣尊嚴任人踐踏?
她完全不懷疑,他會這麼做必然是為了琤琤和範大哥,他是那種為了保護家人,賠上自己的人生都義無反顧的人。比起他別無選擇的悲哀,那些拿錢踐踏他人尊嚴的人,更可惡!
「即使走過一段孤單的成長路程,我都不曾這麼想過,但是現在,媽,你知道嗎?我從來沒有一刻,這麼希望你不是我母親。」
她只記得,自己最後說了這句話,便再也不肯看母親一眼。
可是,母親至少說對了一點,這一段往事讓他如此難堪、如此屈辱,她光是听著,心髒已經痛得無法負荷,他要怎麼辦?怎麼面對她?那個人,畢竟是她的母親,他能夠完全不介懷嗎?
如琛、如琛,你現在,到底是怎麼想的?你——會怨恨我嗎?是我讓你在好不容易埋藏了這一切後,又赤果果地挑開——
她好怕。明明,等待到盡頭,已經看到一絲曙光了,卻又硬生生被打散,她真的很怕,伯這一回她會不得不放棄……
第9章
驚醒她的,是口袋里的手機鈴聲。
那是上個月,他陪她去買的,刻意挑選和他同款不同色的機型,當時,她口頭上故意虧他︰「我們這樣是拿情侶機喔。」
他神情有抹不自在的窘意,向竊笑的服務人員詢問門號細節,從頭至尾沒有反駁她的話,于是她決定當他是不好意思地默認了。
接起手機,另一頭是他溫淺的聲音。「醒了嗎?」
她仰眸,才發現自己坐了一夜。
她移動身體,雙腿僵硬得幾乎沒有知覺。
「嗯,剛醒。」一發聲,才感覺到喉嚨好痛,沙啞得連她都認不出來。
「怎麼了?」另一端傳來他關切的詢問。
「剛睡醒,可能昨天沒蓋好被子,有點感冒了。」
「是這樣嗎?」他回應得極保留。「沒其他的事?」
「沒有……」拜托,能不能不要再問下去了?她現在真的沒有力氣,編織不出完美的謊言。
「那麼,晚點過來我這里一趟,可以嗎?我有事跟你說。」
她不經意抬頭,望見鏡中自己的模樣,紅腫的雙眼、痛啞的嗓子、憔悴得像鬼的糟糕臉色……
「不要!」她不要這樣的自己被他看到。「晚、晚幾天好嗎?我想陪陪我媽,過兩天再去找你。」
就算要說,能不能再晚一點,給她多一點的心理準備?說她逃避也好,她真的不想現在就面對。
他靜默了下。「好,我等你。」
幣了電話,她整個人虛月兌地倒向床鋪,將臉埋入枕被問。
原本獨享的床被,前陣子多放了一顆枕頭,指月復踫觸到一根發絲,不是她燙鬈的長發。黑色短發,那是如琛的……
淚水再度洶涌而出,她將臉貼著滿是他氣息的枕間,無聲痛哭。
之後,她染了場重感冒,一連三天的高燒不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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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見面,是一個星期之後的事了。
「你看起來不太好,不是說小靶冒而已?」範如琛打量她,那過尖的下巴令他眉心不自覺地蹙起。
「不要皺眉。」溫柔的指月復輕輕撫平其間的皺摺。「我不喜歡你皺眉。」那會讓他看起來太憂郁,像是被重重心事壓得透不過氣來的樣子。
他沒如那一日下午般倉皇避開,放任自己最後一次感受她的溫柔、她的深情。
「你那天說,有什麼事要告訴我?」
他閉了下眼,再張開。「沒什麼,只是想跟你說聲謝謝。」
「就這樣?那為什麼……扯到琤琤和阿生?」
「你為琤琤所做的付出,大家都看得到,她今天的幸福,是你間接給的。我只是想送點謝禮,先問你需要什麼。」
只是這樣嗎?是她想太多,她又自作多情了……
「我最想要的是什麼,你會不知道嗎?除非你可以把自己給我,否則又何必問。」
他別開眼。「我三年前就說過,這是兩回事。」
「可是我以為、我以為這幾個月、我們……你至少有一點……」有一點動心,不是嗎?否則為什麼要抱她?用那麼溫柔的方式吻她?
「我以為,這是你要的,但是最多,也就這樣了。」再多,他無力給,也給不起……
對,那一夜她是這樣說過,可是他如果無心,為什麼這段時間要給她這麼多情意溫存的錯覺?害她以為……他知不知道這種存心要人的行為很可惡!
「只因為我要?只因為我要,你就拿自己來回報?範如琛,你當自己是牛郎嗎?連——」氣極之下的話一沖出口,她就後悔得恨不能咬爛自己的舌,尤其是看見他蒼白僵硬的神情之後。
「你要這樣想,我也沒辦法。」他別過臉,生硬地吐出話。
「你、你——」她又氣、又自責,但是更多的是對他的心疼。「對不起,我不是有心的……」
「你沒說錯什麼,我的做法確實有失原則,是我該跟你道歉,如果因此讓你誤解了什麼,我很抱歉。」
這一刻的他,好客氣、好疏離,無形間隔開一道防衛,她甚至覺得與他的距離比初識時更遙遠,遠到再也無法觸及。
「你真的……對我一點好感都沒有?」被拒絕了很多次,相似的話也問了太多次,但是沒有一次,如這回一樣痛徹心肺。「想清楚,如琛,我要你想清楚,真心地回答我,我不一定每次都有勇氣再等下去……」
說沒有太牽強,誰也不會信。
「有。」他低低吐出。「你是一個極教人喜愛的女孩子,好感當然有,否則不會默許你在我生活中出入這麼久,可是那離愛情還太遙遠,我沒有愛上你。」
他沒有愛上她。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了,她還要堅持什麼?
努力了三年,都無法讓他動心,那段過往被母親揭開後,他更不可能再看她一眼了……